因為好叔叔的緣故,中野良注意到了這家奶茶店的經營模式很奇怪。
跟其他的盈利模式的企業不同,這家奶茶店存在就是為了給與組織合作的高層官員洗錢。
——像奶茶店這一種存在其實很多。
官員以入股的方式将非法所得的錢投入這裡,奶茶店的老闆則是負責計算裝修、房租、電費、原料等成本,按部就班經營,制作虛假的銷售額,獲取巨額的利潤,月末報稅納稅,随後便将洗白的金額以分紅的形式轉回給官員。
咖啡廳的産品打着名牌的号,經營價格昂貴得令人咋舌,業績卻高的離譜。
服務員每日都能打印出大量單據,客人卻沒見幾個。
因為奶茶店不像餐廳或是其他高檔場所,很少會有人開取發票,使用軟件,銀行卡,現金,很難能夠查清其究竟是來自于真實的顧客還是虛假的顧客;
加之這個國度對于監控的态度,奶茶店裡“為了迎合顧客的喜好,不會安裝監控”,因此很難查清真實的人流量。
沒有人光臨的店卻能長期獲利,一看就有貓膩,但真的想要調查清楚,花費的人力物力是巨大的。
有着組織作為有台,加上官官相護,普通人想要調查真相更是難上加難。
普通人心痛自己血汗錢,舍不得喝上一杯足夠他吃一頓大餐的奶茶;有錢人要養生,不可能天天來享受生活喝咖啡,偶爾合作者會帶同僚來享受這裡的奢華,享受賓至如歸的樂趣,但是真沒幾個冤大頭。
奶茶店精美絕倫的環境隔音保密的包廂,相對平民的價格不會惹上貪污、從納稅人身上吸取的血液用來花天酒地等等污名,是官員們招待朋友拉攏人心最佳選擇地點。
像奶茶店這種存在其實還有很多,畢竟與組織合作的又不是隻有一個官員。
簡單來說,就是官員們用60%非法所得,去換那40%的富裕生活,有時候會更少。
将大量非法所得的财産,換取小額合法财産,看似非常吃虧,但實則是非常劃算的一筆買賣。
畢竟那一筆非法所得如果不換成合法,他們根本動不了,還會随時有暴露被查的風險,一直花不出去藏在地窖最終也隻會成為一堆廢紙。
拿在手裡就是一個滾燙的山芋,吐出去舍不得,咽下去又燙喉嚨,但是通過這種方法洗白,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咽下去。
同時,“洗錢”也是組織拿捏官員的證據之一,将他們牢牢釘在這條船。
兩年前,中野良雖然還處于迷茫期,但潛意識已經給他做出了決定。
在調查好叔叔的過程中,注意到了這家奶茶店,他還不清楚組織的存在,隻是懷疑好叔叔在做洗錢事情。
他認出了這家奶茶店的服務員金子是他從前的社團夥伴,于是他就試探金子對于奶茶店的黑暗是否知情時,金子的神色很糾結。
結果很明顯了。
中野良邀請金子出來吃飯,暗暗告誡金子,他已經拿到了幕後老闆和議員間的交易證據,希望她能走回正規。
金子隻是淡淡地笑了笑:多謝中野君的好意,我心領了。
金子做出了選擇,中野良也隻能搖搖頭。
人各有選擇,為自己買單就好。
隻是那時還很天真的中野良,匿名舉報了奶茶店,毫無疑問失敗了。
金子望着門外喧嚣的城市,嘴角動了動:“中野君,很抱歉……”
中野良搖頭:“這是我的選擇,你這件事在其中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不必愧疚。”
“我知道,其實你要對付别人,壓根不需要利用我的,更加沒有必要接近我……很抱歉,把你卷進了危險當中。”
中野良頭疼地抓了抓頭發,強調道:“金子小姐,我會陷入危險,純粹就是我翻車了,跟你沒有關系。”
“哪怕沒有你,我那位叔叔也是會跟我攤牌的,隻是時間剛好在那個時候,跟你完全沒有關系的。”
金子沉默了好久後,搖頭:“不如果沒有我,你可能不會這麼快就暴露的……當時店長問我關于你的事情,如果我沒說,你就不會……”
“你又不知道我在做些什麼,你那個店長對你來說恩重如山,誰會對敬重的恩人懷揣警惕和質疑?普通的聊家常,聊一些其他朋友的情況很正常,我都未必能夠做到時刻防備自己的恩人。況且如果當時你隐瞞,反而可能會讓你陷入危險。”
金子固執地輕搖頭,固執地認為是因為她,中野良才會被幕後老闆盯上,才會陷入危險的犯罪窩。
中野良簡直要被金子極高的道德素質給搞得抓狂了,最後他洩氣地崩潰道:“好吧,既然金子小姐如此愧疚,那你就幫我一件事吧。”
金子轉頭看向中野良:“您說。隻要我能夠做到的,我一定會盡力。”
中野良:“保護好你自己。你也體會過,無端背負上一條生命的罪惡感是會把一個人給壓垮的,所以别讓你自己成為壓垮我的那一份罪惡感。”
金子沉默了很久,點頭道:“我答應你。但是未來這種事情,我也不能把握不會出現意外,如果真的有一天情出事了,那一定是因為我的緣故,請中野君不要多想。”
中野良無奈扶額:“……這句話我也還給你,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一定會是我的原因。”
為什麼要在美味的食物面前聊這種沉重的話題?
中野良看着蛋糕,沉重地歎了口氣,繼續拿起勺子作戰。
金子見中野良如此喜歡她的作品,便又給中野良續了一份:“中野君有做過噩夢嗎?”
中野良摸了摸肚子,覺得自己還能再吃一份:“噩夢?有啊,天天都在做,沒有一天睡過好覺。”
“我曾經夢到過自己的未來。”
金子眉眼彎了彎,“手裡铐着一副冰冰涼涼的镯子,走過一條很長很暗的走廊,盡頭是一片光明…法官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手中的錘子敲下,餘生隻剩下一片黑暗……”
中野良随口應道:“挺好的。”
不像他,夢裡全是一片紅色。
“我經常都會夢到。”
金子頓了頓,眼裡閃過深深的愧疚:“中野君……對不起。”
中野良無奈:“不用道歉,我的遭遇跟你沒有關系。你要是再這樣,下次,我可不敢再來光顧了。”
服務員笑了,眼睛彎彎的:“……謝謝你。”
填飽了肚子,中野良站起來随口抱怨道:“以後不來你店啦。我是來吃東西,不是來聽你傾訴壓抑的,每一次開開開心心地來,然後喪氣地離開,都要被你搞得emo啦。”
金子聞言忍不住輕笑出聲,給中野良裝了一些喂鴿子的面包,“可是你每一次來都是這麼說的。”
中野良接過袋子,作出一副“我是認真的”姿态:“這次說到做到!以後都不來啦!多少錢?”
金子刷了工資卡,搖頭:“我請你。”
中野良挑眉:“行,白蹭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