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覺得，自從提拔了雜務員男同事G到身邊當助理之後，便事事不順。

先是男同事A在會議上說錯了話，惹得史丁格不高興，連累他被史丁格質疑是不是年紀大了，能力不行了，管不住手底下的人了。

緊接着就是自己私藏起來的賬本被史丁格發現了。

田中被史丁格叫到跟前，還在想着史丁格找自己有什麼大事，這麼急切。

一擡頭瞥見桌面上那個熟悉的東西，當機就腿軟跪地，直接展示一套完整的土下座，就差舉起武士刀切腹以表忠誠了。

史丁格看着田中，神色晦暗不明，變化極快，最終收起全部情緒，緩緩踱步上前，拍了拍田中的肩膀道：“田中，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田中聽着史丁格溫和的語氣，腦袋吓得越發壓低了，冰冷的汗水一滴接着一滴往地下掉。

他顫抖着說道：“還差一個月就十年了……”

“快十年了啊……”

史丁格緩緩地歎了口氣，好像在為這十年的光景感歎：“田中，你見證了我這一路艱難走來，見過我最風光的場景，也見過我最落魄的時刻，我對你，也不算差吧？”

“史丁格大人心慈大度，自然是好的！史丁格大人對田中的恩，田中不敢忘記！”

“你知道嗎？我所經曆過的一切，即使是我的妻子，有些事情我都無法開口與她分享，可是我會跟你傾訴，你在我這裡，不僅僅是我的下屬那麼簡單，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啊……”

史丁格幽幽地說道，語氣裡沒有波瀾，卻讓旁人聽出來無限的落寞和悲傷。

“史丁格大人！”

田中淚眼汪汪地喊了一聲，哽咽着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史丁格擡手制止了。

他的眉眼間溢滿了發現好朋友背叛自己不可置信後，遺留下渾身的疲倦和悲哀，“不必說了，我相信你，田中，你的性格謹慎穩重，做事總是有條不紊，害怕賬本會丢失，所以做些備份，這很合理，我都能理解。”

史丁格嘴裡說着相信田中，但是臉上的疲倦不堪的神色卻明晃晃地告訴旁人：我這給你一個台階下。

你隻是習慣了備份，而不是存在想要背叛我的想法，所以才保留了這份我這麼多年謀劃的罪證的賬本。

“我相信你田中，所以不用多說了，你心裡想的，我都明白的。田中你做事謹慎，是好事，今日找你來，也隻是想要跟你談談這件事。”

“有時候謹慎點可以規避風險，但是有時候，不應該謹慎的地方，我們這種人，還是應該要避免，因為如果一旦不小心，可能就會落人口實，招惹來殺身之禍。”

“你跟了我快十年了，我們是戰友，也是最親密無間的共犯，很多事情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你跟着我做事，我出了事你會受到牽連；但是你出了事，我必定也會受到連坐，在立場上，我們是一體的，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謹慎點是好事，但是過分謹慎，就會留下更多的隐患。田中，我很信任你的能力，也相信你隻是一時的一葉障目，所以才沒有想明白其中的利弊……”

史丁格輕輕呼出一口氣，好似将滿腔的情緒都濃縮成精華，蘊藏在在這一聲歎息之中一起消散在空氣之中。

“先回去吧，沒關系的，我不怪你，回去吧。”

田中低着頭，眼裡好似飽含着感激的淚水，為了感謝史丁格還是如此信任自己，他直接恭敬地一磕到底，腦袋發出了很大的咚聲，“史丁格大人！我田中絕對沒有背叛你的想法！我是您的狗，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必定是！隻要你開口，我田中，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史丁格眸光幽幽地看着田中，臉上卻揚起了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他親自上前将田中扶起，“我信你的，田中，别多想。夜深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田中顫顫巍巍地朝着門口走去。

史丁格緩緩地坐回椅子上，看着桌面上擺着的賬本，眸光越發變得幽深。

田中确實謹慎，謹慎過頭了，也愚蠢過了頭。

史丁格知道田中膽小怕事，為了安心，做事總是會留一手。

那些交到中野良手裡的賬本，基本上存在的全部問題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些明面上挪動公款的罪證，史丁格既然能夠容忍田中保留下來，那就代表着這些行為上面的人都一清二楚。

如果賬本遺失流落到警方的手上，可能會帶來一定的動蕩和麻煩，但是對他的地位造成不了很大的影響。

把有問題的賬本交給中野良整理，還特地交代他一定要整理出報表，不是想着将田中的把柄遞出去，好借他中野良的手除掉田中；

而是想要拿這些有問題的賬本設個局，如果中野良真的如他所願把這些“罪證”捅出來交給代理組長，那麼他史丁格便有理由反咬中野良“居心不良”。

同時為田中洗脫掉私自記錄下組織資金變動的隐患，哪怕有朝一日東窗事發，史丁格也能夠保證自己能夠保下田中的小命。

隻是中野良和他那個智囊确實厲害，大概早已看清自己的意圖，那些賬本交到中野良手上後石沉大海，了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