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接觸中野良,對于他們而言是合作更進一步;對于朗姆而言,其中糾糾葛葛可就多了。
首先是波本的忠誠度沒有辦法保證,雖然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朗姆可不會輕易相信野心勃勃的波本真的甘心一輩子都呆在他的麾下,而不是噬主。
其次,朗姆質疑酒保的立場,在琴酒手底下表演得久了,可能就會變成假戲真做。
第三,他質疑波本和酒保不和的真實性,懷疑酒保會背叛他,也懷疑波本的心思不純,拿中野良當成誘餌,試探二人的真實想法。
最後一點就是,當自身利益被侵犯時,表面上再怎麼和善,心底也會生出隔閡,有句話叫親兄弟明算賬,更何況他們隻是同一陣營的競争對手。
中野良是酒保的所有物,而波本是個外來者。
波本接觸後勤組的人,無疑就是在侵犯酒保的地盤,把屬于他的人給撬走,酒保會對波本有好臉色,朗姆還要擔憂酒保是否為忍者神龜,所謀不小。
對于波本而言,這看似是一份好差事,實則不然。
他作為情報分子懷揣着不明目的接觸琴酒部下的财務成員,往小裡說就是波本想要插手财務部事務,往大裡說就是心思不純、圖謀不軌;
運氣好的話額頭抵槍警告一番,壞的話去審訊室走一圈,外加一個酒保在背後時刻準備着報複。
——當然,對于波本而言,既然敢接下這份苦差事,那就已經做好一切準備,不怕落人口實。
但在朗姆眼中波本必然沒有那麼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這是一種平衡。
其中勾心鬥角的艱難過程略過不說,總之,波本作為考官光明正大地見到了中野良,并“單獨”相處了半個月,足夠波本這個蠱王看透中野良的能力和本性。
期間,因為琴酒的視線再次回歸行動組,失去壓制的冷氣,藏在暗處的眼線就像是泥土裡的泥鳅,不斷地翻身掘土,給酒保弄得煩躁了,便擡手表示,就讓他們就這樣永遠沉寂于腐臭的泥土中吧。
山本會收史丁格的錢,酒保自然是知道的,為了讓他倆計劃進行得更加順利,酒保還貼心地給他們提供了不少幫助呢。
事情結果如他所料,後勤組亂了起來,雖懷疑山本生了貪念,但琴酒更加懷疑其中有某個老鼠的手腳。
至于某個老鼠是誰?酒保表示:朗姆先生不用謝哦~誰讓我是最貼心的好下屬呢~
隻是偶爾也有點可惜,琴酒是位理性的代表之一,不會輕易跟朗姆翻臉。
得知史丁格和川口的過往後,中野良并不那麼情願看到仇人川口開懷大笑,于是放緩了計劃。
相比于從前迫切的野蠻生長,中野良倒是更像是享受生活,跟酒保談天闊地吃好喝好,天天跟村上鬥智鬥勇,甚至還和朋友吃喝玩樂,整個人看着氣色都好了不少。
中野良的眼眸本是一雙漂亮的暖棕色,隻是兩年的經曆讓他眼睛越來越深沉,越來越暗。
然而這段時間的滋養,讓這雙眼睛就像即将燃盡的油燈,有人裡添加了煤油,正一點一點地燃起明亮的火焰。
心裡有點不舒服,但酒保還是很高興的。
具體表現在:那雙褶褶生輝暖棕色的眼眸裡,飯都多吃了幾口。
注視着那雙褶褶生輝的眼睛,酒保頭一次認可波本的理論,有守護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酒保想,'人之所以不同于動物,是因為人擁有豐富而複雜的情感。'
隻要想要守護的人還在,力量的泉眼永遠都不會幹涸。
由于琴酒之前一直盯着後勤組,波本有理由擱置計劃。
再一次接觸中野良,也是因為朗姆沒有撤銷指令,至少在朗姆那裡理所當然。
他沒有跟中野良解釋清楚這些細節,野良看到波本,一定會猜到前因後果。
隻是酒保還是有些遺憾,自己想方設法去避免,最終中野良還是以扼殺天真的方式被迫成長了。
'人生總是十有八九不如意……罷了,中野良不可能永遠都不接觸深層的黑暗,我也不可能永遠都壓着不讓他成長……現在的結果是最好的。'
酒保微微阖着眼皮,蒼白的手指卻不自覺微曲。
C君死亡帶來的催化劑,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壞。
女生C湊過來:“老大,你知道你現在像個什麼嗎?”
酒保疑惑地嗯了一聲,微微睜開眼睛,“像什麼?”
女生C慢悠悠地把眉筆放回化妝包,反手抓住,“你現在……就像是一個深藏高院中眼睜睜看着愛人投入他人懷抱的怨婦。”
話音剛落,人便像一支竄天猴似的刷的一下閃現到門口,單手抓住酒保投擲過來的杯子彈,吃痛地甩了甩手,把杯子遞給一邊的服務員。
仗着酒保左腿不适追不上她,嚣張地對酒保揮了揮手,“明天見啦~老大~”
酒保被氣笑了,支起酥麻作痛難忍的左腳,倒也沒有起身追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看來C這是皮癢了啊,懷念加訓的日子了。”
旁邊把杯子小心翼翼放回酒保面前桌子上,聞言便整個人打了個哆嗦——别誤會,不是害怕。
純粹就是不想再來一次加訓後癱在地上,像條死狗那樣被同伴拖回去的經曆。
傍晚時分,跟波本協談完接下來的計劃後,中野良冒着被淋成落湯雞的風險,可憐兮兮地擠在小雨傘裡,一腳一個水坑,終于在徹底濕透之前,趕到了三葉酒吧。
'我的天哪!這真是應了那一句,夏季的天如小孩的臉。'
額前的劉海被雨水澆了個透心涼,正蔫嗒嗒地貼着額角的傷口,明明早已生出了嫩肉,痂都掉了,但冰冷的雨水滲進肉裡,讓中野良覺得額角傷口又裂開了。
一進門,酒吧裡的空調風迎面而來,瞬間給中野良撲了個激靈,“啊、啊秋!”
'好…好冷…啊…'
慵懶地躺着不想動的酒保聽到聲音,立馬翻身起來,左腿踩到地上,紅棕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詫異,“你怎麼來了?”
中野良哆哆嗦嗦地搓了搓手臂:“昨兒不是說晚上一起吃飯嗎?答應了怎麼好意思違約啊。”
一邊說着一邊朝酒保走來:“這天變得也賊快,出門時還是烈陽高照,才跟安室桑聊了兩句,立馬下起大雨來了…啊秋!明朗的時候溫度都能把雞蛋蒸熟,結果這雨比冰水還冷,快給我一杯熱水暖暖手吧,感覺都要凍僵了……”
鼻尖挂着一滴水,也不知是冷着了流鼻涕,還是單純的雨水,胸膛以下衣服就沒一處是幹的,連頭發都往下淌着水,要多可憐就又多可憐。
酒保忍不住側頭悶笑出聲,遞着杯子的手都在輕微顫抖,中野良接過冒着熱氣的茶水,譴責道:“我可是特地翹了跟波本飯桌加深情誼的機會跑過來的,你還笑話我!”
“裡間有襯衫,去換身衣服吧。”
酒保剛要起身,左腳膝蓋處傳來陣陣不适,頓了一下坐了回去,他并不想在中野良面前表現出他的狼狽。
“行。”
中野良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一瓶跌打損傷藥酒,看似随意一般順手放到酒保面前的茶幾上,“裡間在哪?”
在服務員的領導下,中野良好好地洗了個澡,換了身寬松舒适的衣服。
他撚了撚衣角,啧啧兩聲:“這布料,摸起來就很奢侈……”
酒保觑了一眼,“又不用你出錢。”
“這倒也是。”
中野良嘿嘿一笑,白嫖了酒保一件衣服,哪怕是臨時穿一次,也享受到了。
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酒保面前的茶幾被撤了下去,擺上了飯桌。
“來吃吧,天色也不早了。”
中野良湊過來,淚眼汪汪地看着他:“酒保先生一直等我啊~好感動哦~”
酒保被搞得忍不住輕笑:“快吃吧,要涼了。”
“好嘞~”
“唔!這個好吃!”
中野良沒忍住又夾了第二塊,艱難地忍住原形畢露的沖動,學着酒保優雅地吃飯。
“今天怎麼樣了?”
中野良比了個大拇指,龇牙咧嘴笑:“酒保先生還真是深藏不露呀~”
“今天談得很不錯,接下來……史丁格可以下線了。”
……
中野良走後,酒保把中野良給他的藥水拿在手裡把玩,嘴角啜着一抹淡淡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