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口勉強回神,輕輕搖頭,撐着牆壁想要站起來,柚子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扶住川口。
“川口先生看着很糟糕的樣子,需要我送您回去嗎?”
川口頹喪地無力擺了擺手,整個人看着就像是瞬間成了百歲老人,步履蹒跚,每一步都搖搖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會失去平衡倒地不起。
柚子淺笑着收回了手,看着川口準備越過自己離開的面容,再擡頭看了看已經出現裂縫,卻被清理的整潔幹淨的牆壁,與旁邊布滿苔藓和雜草的房子截然相反。
“呐,我可以問川口先生一個問題嗎?”
柚子收回視線,笑吟吟地注視着川口混濁的眼睛,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公司裡有一個傳言,隻是一直未曾有人出面澄清……聽聞今井明川前輩是川口先生殺的,”
柚子微微一笑,“這是真的嗎?”
川口頓了頓,緩緩睜大了眼睛。
*
中野良接到妹妹的電話時,還以為妹妹出了什麼事,結果對面一開口,中野良吓得把嘴裡偷渡回來的奶茶直接噴了。
[哥……我好像,殺人了……]
妹妹略帶着一絲驚恐的語氣傳過來,中野良:“噗咳咳咳!你咳咳咳!”
好半晌才緩過氣來,“你說什麼?!”
柚子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哥,我好像,殺人了……”
當柚子提出“今井明川是否是川口所殺”這個問題,就像是觸發什麼開關似的,川口的頭猛地擡起,露出那雙布滿血絲的眸色,給柚子吓了一跳。
“我沒有明川……我沒有殺明川!”
“不,是我……是我殺了今井……就是我殺了今井……”
川口念叨着,瘋瘋癫癫的模樣給柚子吓得連連退後,抄起背包擋在身前。
“我不應該為了自己的私心,對你們動手的……我對不起你,明川……我更加對不起小良……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他……”
川口渾渾噩噩的,一臉不可置信和悔恨不及的樣子:“老師說隻要我殺了你們,就讓我娶愛子……我不想的……我不想殺了你們的……”
然而下一秒又轉變成了憎恨和扭曲的神色,“不!沒人能阻止我!要怪,那也隻能怪你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我沒有做錯什麼……我沒有做錯!”
柚子給吓了一跳,想要轉身就逃,但是想到自己花費了大半年的時間去打聽的真相,又按耐住逃跑的沖動,問道:“你為什麼要殺害今井明川?你們不是很好的朋友嗎?為什麼要這麼做?”
川口雙眼迷離,跌坐在地上。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柚子耐心重複:“你為什麼要殺害今井明川前輩?大家都說你們關系很好,明川前輩寫的論文還有能的署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想起哥哥,柚子的火氣也上來了,若是哥哥知道了這個真相,該有多傷心啊!
父親從前的好朋友,卻是殺害了父母的兇手!而自己在進入烏丸集團後還把川口當成慈愛的長輩,曾在大會過後對川口宣誓:隻要川口有需要,自己必定全力以赴。
中野良在烏丸集團留下太多太多的痕迹了,哪怕他離開之後,衆人都會對他或是妒忌,或是稱贊,或是诋毀,柚子隻要有心,就能打聽到從前的點點滴滴。
當她把全部的線索串聯到一起的時候,她就忍不住在想,哥哥會不會就是因為知道了川口就是殺害父母仇人的真相,又無法找到證據将仇人繩之以法,最終被川口排擠出了烏丸集團?
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柚子就忍不住生氣,生氣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哥哥受了太大太多的委屈,也恨自己曾經的冷漠,沒有在哥哥最需要的時候陪伴在他的身邊。
川口恍惚着念叨:“明川……明川……他知道了組織的秘密,又拒絕了組織的招攬……明川……組織不可能會放他走的……他是活該的……對!他是活該的……”
“不……不是這樣的……是我,是我殺了他們……還把小良也送進了魔窟……是我,都是我,一切都是我!是我對不起他們……”
柚子疑惑地挑眉:“組織?什麼組織?你對哥哥做了什麼!”
“小良……我對不起小良……是我害了他,把他送進了那個地獄……”
柚子忍不住提高了一點聲音問道:“你把哥哥送到哪裡去了?什麼地獄?你對哥哥做了什麼!”
“是我對不起他……小良……小良……”
川口恍惚着擡頭,看着柚子跟中野良的影子重合,連滾帶爬地翻身起來,踉踉跄跄地朝着柚子走來,面孔悲恸中帶着無盡的愧疚,眼淚鼻涕橫流,路燈閃爍着,慘白的光線落在身上,活像是剛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柚子吓了一跳連連往後退去。
川口看着年老色衰動作緩慢,實際上川口不愧是從前練過的,那動作刷的一下就沖到了柚子面前,直接擡手抓住了柚子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着喊着“我對不起你們啊!明川!”
柚子吓壞了,下意識就擡手掙紮。
咚的一下,包包直接砸到了川口臉上,力氣之大,直接把川口砸得重心不穩,往後踉跄幾步。
川口已經虛弱到了極點,直接倒地不起了。
柚子目瞪口呆:……
卧槽!碰瓷?
老人都這般脆弱的嗎!
伸出顫抖的手貼了一下川口的鼻腔,結果沒有半點濕潤的氣息,吓得柚子直接跌坐在地上。
我……
我好像……
殺人了……
!
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大堆,在中野良的安撫下這才慢慢緩過神來,一邊咽着口水朝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川口望去,結果定睛一看,注意到對方胸脯正微微起伏着。
柚子一蹦三丈。
這個時候路燈短路閃了閃,事實上,這片舊城區的路燈經常閃爍,隻是剛才柚子一直沉浸于思緒當中,未曾注意到。
隻是這個時候就真的太應景了,吓得柚子還以為川口化成鬼來找她報仇了,哭喊着道:“……詐、詐屍了!哥!哥!他詐屍了!”
中野良捂住耳朵,連忙喊道:“柚子……你冷靜,你冷靜點!”
柚子驚慌未定,路燈也重新恢複原狀,見川口一直躺在地上,周圍除了蟋蟀的叫聲也沒了其他聲音,拍了拍心口,勉強安定下來。
“我、我很确定,剛、剛才川口先生真的沒了鼻息的!”
柚子咽了咽了口水,顫栗着上前又試了試川口的鼻息,這會兒感受到了溫熱的氣流,整個人都松了口氣,直接癱在了地上,“但、但是,現在、現在他又活了!”
中野良連忙點頭安撫:“嗯,我知道,許是剛才川口進了假死狀态,這才沒了鼻息,現在恢複正常便活了過來。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找你!”
“我——”
柚子卡了一下,看着旁邊的門牌,這才猶豫着把地址說出口。
中野良怔了怔,一秒後才幹澀地開口:“我馬上過來,你在原地等我。”
頓了頓,中野良軟下了聲音道:“别怕,有哥在。”
柚子眼裡忽然變得溫熱,有液體從眼眶中滑落。
“嗯……哥。”
趕去舊城區的路上,中野良摸着手機屏幕,最終還是摁亮了。
“安室桑……雖然很不好意思,但……可能今天還要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