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不緊不慢地走過零點,白色的車穩穩地行駛在夜色籠罩下的馬路上。
中野良湊過來對着酒保暗示調侃地眨了眨眼,“酒保先生難道就沒有半點動容嗎?占邊說得那麼可憐的樣子。”
酒保睨了他一眼,提醒道:“别被占邊騙了。”
女生C解釋說:“以前占邊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當着老大一個乖小孩的模樣,要多乖就有多乖,任人揉搓都沒有半點怨氣。背地裡就是個見誰殺誰的瘋子,怎麼能讓人疼就怎麼來,誰要是靠得老大太近,半夜暗殺折磨那都是常有的事。”
“最恐怖的他還喜歡連坐,身邊的部下朋友一個都不放過,那場面啧啧啧,要多血腥有多血腥,落在他手裡的人沒有一個能撐得過一個回合,求着讓他給自己一個痛快。”
女生C給中野良說了很多占邊從前做過的劣迹斑斑的事迹,有些唏噓地說:“現在這個瘋子都學會僞裝了,整日裡戴着一副和藹明朗的面具,内地裡的核心可沒變。”
“别看他那一副可憐兮兮的祈求,若是給他逮着了機會,必定會狠狠地給你一刀!”
“看他祈求老大給他一點喜歡,說得那麼可憐說得那麼卑微,你信不信心裡面想得就是把全部人通通幹掉,這樣老大就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女生C啧啧地搖頭,“占邊這個人,簡直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偏執野獸,人類所擁有的情感他不懂,他也不會去學不想去體會,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這七年為了能夠回來,他學會了向組織向琴酒低頭,看着就像是成了琴酒手裡的一把刀,但實際上那都是僞裝罷了。”
占邊确實是個可塑之才,但是組織把他囚到偏遠地區晾他七年也沒有讓他回來,自然是因為占邊的性格,自大中心,看着好似隻聽從酒保的指令,實際上他隻聽從自己的想法。
七年的折騰碰壁讓他學會了低頭,學會了演戲,讓組織改變主意下令把占邊召回東京廢物利用。
琴酒自然也知道,但他有能力也自信不會翻車,占邊還沒強到能夠讓琴酒翻車的地步。
女生C唏噓,“占邊這個人,比野獸都還要癫狂沒人性,相信他真能改變想法變成一條落魄狗,還不如相信母豬會飛天。”
中野良咋舌,女生C的怨氣都要沖天了。
能讓她露出這麼失态的神情,在七年前占邊究竟做得有多過分,才能讓女生C這麼堅定占邊是絕對不可能有改變的,最多就隻有僞裝。
“咳……”
“酒保先生,我能問一下你對占邊的看法嗎?”
看着好像酒保對于占邊沒有半點留情的模樣,但除了一些皮肉傷之外,又沒有要了占邊的命,所以您大人到底是想還是不想對付他啊?
這樣的極限逃亡再來兩次,他就真該猝死了!
酒保沉默半晌,才說:“他會回M國不會再回來了。”
中野良撓了撓臉,“好吧。”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中野良還是想說,人還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在有安全感,遠在天邊,鬼知道占邊會做什麼幺蛾子。
現代可不像古代被發配邊疆結局就注定了,現代可是有網絡的,黑網裡找個人暗殺搞事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不過是出點錢的事兒,簡單得很,中野良也曾經在暗網上暢遊,隻可惜他不是雇主,是被宰的那個。
下車後,中野良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頭回來,斟酌着說道:“其實……酒保先生你有沒有試過,跟他聊聊?别人的話占邊不會在意也聽不進去,但是酒保先生你的話,占邊聽不進去,至少也能讓他明白怎麼裝吧?”
酒保腳步側頭疑惑地看向中野良
中野良趴在車窗上對着酒保笑了笑,“酒保先生你看,聽女生C這麼說,占邊以前就是個不聽使喚不能掌握的瘋刀,這次為了回來,都學會跟琴酒低頭了,琴酒可不像是能夠輕易被騙過去的人,如果占邊還想要在東京裡待着,那麼琴酒安排下來的任務他必定要按時完成,不能輕易忤逆……”
“占邊如果還像以前那般,嗯,如果瘋狗一樣到處亂咬,鬧得東京不得安甯,那麼琴酒想來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但事實是這些日子來,除了針對我之外,占邊并沒有招惹過任何人,也沒有聽說過琴酒警告占邊的情況……”
——當然,今晚被煽動的那群人除外。
中野良頓了頓,将這一件事撇出腦門。
“那麼證明占邊确實學會了演戲,無論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隻要他不展露出他瘋癫的一面,隻要他能一直這樣僞裝下去,占邊也不失為一把好刀。”
酒保若有所思。
中野良繼續道:“我聽C的說法,酒保先生以前是個……高冷的美男子,箴言少語,想必也很少會與人談心……”
何止沒有!
中野良面色古怪地瞥了眼酒保,心裡補充道:簡直就像是虐戀情深裡的男女主那樣,嘴巴就像是長着觀賞的,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迫于無奈必要說話時三言兩語拉過去,也不管對面的人懂還是不懂。
有什麼誤會那更慘了,整張嘴巴就跟鋸了一樣,全往心裡憋。
在最開始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女生C都以為自己家這位老大是說一不二的強勢掌權人,容不得手底下的人提出半句質疑。
結果後來才知道這位不是強權謀家,隻是不知該說些什麼酒幹脆不說了。
女生C心裡吐槽:可你執行任務的時候不是很會說嗎?話叨都給演繹得栩栩如生,能把人說得暈圈過去,就沒見過比你還會說的,為啥到了我身上就不會說了啊!
酒保:……因為,那是任務?
有了目标就知道該怎麼說,連思索都不用。
但是面對女生C,自己撿來的孩子,他怕說錯哪一句就惹她哭泣,就幹脆什麼都不說了。
不做就不會犯錯。
我不說你就不會生氣。
酒保:我就是這麼堅信着。
中野良抵着額頭無聲狂笑,沒想到酒保先生從前還有這麼幼稚的一面!
在酒保淡然中帶了一點羞赧的目光中,中野良笑彎了腰,笑得差點岔氣。
至于女生C,捂住嘴趴在方向盤上,沒人能看得清她的神色。
“咳……”
中野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眉眼彎彎地看着酒保,“人與人之間,沒有交流過怎麼能夠輕易交心,哪怕是上司和職工之間想要養成默契之前都需要先交談一番,雙方都有了一定的認知和了解之後,才能達到擡手就能明白對方想要一些什麼,眼睛轉動就能領悟對方的意思。”
“酒保先生不妨先跟占邊明明白白地坦言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占邊有哪裡不滿足讓他改,直到自己看着順眼舒心為止……”
——這些話都是在看出酒保其實并沒有非常眼煩占邊的前提下提出來的建議。
雖然不明顯,但是酒保先生提起占邊的時候,眉眼間雖然有些煩躁,但那抹藏在煩躁下面的溫柔還是能夠窺見一二。
中野良不明白酒保對占邊的真實想法,但是能看得出酒保對占邊的容忍。
還是那句話,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至少有酒保看着,占邊的可控性還是能夠得到保障的。
倘若占邊還是沒有改變,那就證明占邊天性即是如此,不可挽救了。
若是這樣,他們之間早晚都要有一個人死,中野良也絕對不會輕易心軟,也絕對不會讓占邊在外頭蹦哒。
從女生C的描述當中可以得知,占邊及其喜歡禍及家人,以給敵人帶來緻命的痛苦。
他們之間的矛盾來源于酒保,中野良得益于酒保的提攜幫助,才能有今天的成果,所以他在這場鬥争中死去也隻覺得自己能力确實不足,要是有機會他一定要拉占邊同歸于盡。
但他會在占邊對妹妹動手之前,以身做局設下陷阱,哪怕兩敗俱傷。
畢竟妒忌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力量,誰也不知道深陷于嫉妒之中的人能做出什麼。
但酒保對于占邊還存在着某種情感——中野良心裡有些猜測。
占邊這個人已經嚴重耗損了酒保心裡的情誼,但他本身的存在,或許對于酒保而言,具備着某種意義。
他不曾見證過酒保從前的經曆,在女生C出現之前的遭遇也隻從占邊口中窺見些許零散的碎片,所以中野良不做任何看法。
但他也知道,若是自己就這樣以命搏命,想來酒保也會傷心,本就缺失了童年的人,中野良的選擇無異于從酒保心裡僅剩的暖色回憶中再挖去一塊。
在走到這一步之前,中野良還是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隻要酒保能夠牽制住占邊不讓他發瘋,那就萬事大吉。
但他又不是酒保先生,沒有任何資格代替酒保做出選擇。
“我自身的力量确實不足以與之抗衡……”畢竟占邊能夠成為行動組的核心成員之一就證明了他的能力,确實不是他這個小弱雞能打得過的。
中野良頓了頓,還是決定将自己所有的想法全部剖開擺在酒保面前。
他斟酌着說道:“但我也并非沒有一點反抗的力量,我能夠擁有借助外物的力量。”
隻是那時,他隻能說盡可能朝着生的方向奔跑。
“酒保先生若是拿不定主意,中野隻是希望真到了那時,酒保先生不要幹涉于我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