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溫不火的語調,配上那張俊逸的臉,話音落到人耳裡變得柔和。
“曉月。”那姑娘怯生生地回答。
“家住哪裡?”
叫曉月的姑娘搖頭。
“何方人士?”
繼續搖頭。
“家中還有什麼人?”
還是搖頭。
……
幾番問詢下來,這姑娘除了知道自己叫曉月外,其餘一問三不知。
車夫看傻了眼,這該不會撿回來一個傻姑娘吧?趕緊伸手拉過大夫:“大夫,你快給瞅瞅啊。”
老大夫捋着胡子,眼裡也有困惑,上前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表面看,沒有什麼問題。”
顧橋轉頭問孟九安:“九哥,這怎麼辦?”這人怕不是要砸他們手裡了。出門沒看黃曆,一撿就是個大麻煩啊。
孟九安看了一眼老大夫。
老大夫捋胡子的手一停,虎着臉擺手:“可别想留在我們這裡。人是你們自己帶來的,就自己帶回去。”
“縣衙在哪裡?”孟九安略一思索。
敢情是想把人姑娘送到縣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老大夫手一指:“出門沿着東大街到頭轉個彎就能看到了。”
孟九安點頭,沖着車夫微揚下巴:“帶上她,去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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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平川縣縣衙後院。
零散的陽光穿透參天的銀杏樹投下一片涼爽的陰影。一張石桌并幾張石凳擺在樹下,主簿孫文輔拿着本冊子正凝神提筆記錄着。
他對面的石凳上坐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顔色頗為俊俏,巴掌大的臉上長着一雙漂亮的貓兒眼,琥珀色的眼眸在陽光下流光四溢,像是個貓兒成了精。
此人名喚袁滿,正是縣衙最年輕的小捕快。
“滿崽兒,照你這麼說,你覺得這次丢的這閨女,真不是自己跑了?”
袁滿點點頭,稱是。
“我去走訪了。這家在鎮上有個豆腐鋪子,家中雖算不得富貴,但吃喝是不愁的。家裡的幾個小子也都成親了。問了街坊,也都說他家對姑娘挺好的,時常會買些零嘴給家中姑娘打牙祭。”
“實在不像是自己跑了的。”袁滿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孫文輔,“先頭那兩個都是家裡打罵姑娘,還想把姑娘賣了換錢給家中小子娶媳婦,那姑娘自己偷偷跑了倒也說得過去。”
“可這家不一樣,家境家人都挺好的,姑娘沒理由跑呀。”
“我師父這會兒去問街上的商家了,看看走丢那天有沒有人見過這姑娘。”
孫文輔接過茶水淺嘗了一口,袁滿口中的師父便是他們衙門的捕頭蔣春。
“春爺去查了啊,那就行。一會兒你去用個午膳,下午也和春爺一起去再看看。”
“既然不像是自己跑的,那就看看最近傳的來了拍花子是不是真的。我聽說望魚鎮那邊這陣子都草木皆兵的。”
袁滿微微颔首:“嗯,好。那邊都在傳是原先隔壁鎮拐賣人口的拍花子去望魚鎮了。”
“哎,你說這事鬧——”
“主簿,有人報案!”孫文輔話音未落,王大虎就匆匆從外頭跑了進來。
“又丢人啦主簿!這次丢的是方府的孫小姐!”王大虎大聲嚷嚷。
“什麼?!”孫文輔一驚,手上的筆都驚得掉了,在紙上濺開一片墨迹。
“你說誰丢了?方府的孫小姐?”
孫文輔隻覺一陣頭暈,感覺天都要塌了。
這方府,正是他們平川縣最富貴的人家。家中坐鎮着一位剛告老還鄉的三品大員。族中也是人才濟濟,百年繁衍下來出了不少為官之人,俨然是個望族。
“是啊主簿,方管家都來了,這會兒正在公堂等您呢。”
“快快快,趕緊帶我過去!”孫文輔立馬起身,随着衙役往外走去。
待他們一進公堂,便見堂上站着個挺着富貴肚的中年男子,吊梢眼兒黃面皮,看着就有些刻薄。
“方管家。”孫文輔上前作揖,“您怎麼來了?”
方裘一甩臉子,毫不客氣地說道:“我為什麼來了你們衙役沒跟你說嗎?我家孫小姐丢了。你們這衙門是做什麼吃的,光天化日之下都能丢人,是沒人管治安了嗎?”
“你别以為我不知道,最近都丢了好幾個人了。若我家孫小姐有個好歹,我必是要禀報我家老太爺治你們個不治之罪的。”
方裘一開口便是一連串的責問,唾沫星子蓋了孫文輔一臉。
才踏進公堂的袁滿皺起眉,看不慣對方這狐假虎威的架勢,出言道:“方管家這話不對吧?貴府孫小姐丢了也不是我們衙門弄丢的,您怎麼一開口就全推到我們衙門身上呢。”
“何況孫小姐丢了,最大的責任歸您吧?難道貴府孫小姐出門,您都沒派人跟着嗎?”
袁滿毫不客氣的質問氣得方裘倒吸一口氣。
他一轉頭,看着進來的少年皺起了眉,看少年衣着平平,不像是個當官的,頓時不屑:“要不是你們治縣不嚴,我家小姐怎麼可能丢。”
“你們最好現在就全部出去找我家小姐。找不到咱們這事就沒完!”
“找是要找的,可您連人怎麼丢的,什麼時候丢的都不告訴我們,我們從何查起呢?”袁滿仰起頭,心平氣和地說着,并不畏懼對方。
“你你你——你這小子——”方裘還想罵人,卻聽縣衙外的登聞鼓響了。
孫文輔一個激靈,這又是誰來了?
“大虎,去外面看看是誰在敲鼓。”
“好咧!”王大虎應聲出門去查看。
“不管來的是誰,你們都得先給我辦事。我家小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方裘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