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大堂靜悄悄的。
孟九安背着手站在最前,眼神慢慢從下頭的人身上掃過。高人一等的身材天生的威勢,頗有一副先生訓誡學生的架勢。
底下的人也悄悄地打量着新來的縣令大人。年輕,威風,模樣也好,就是脾氣似乎不是很好的樣子。
顧橋不動神色地眨眨眼,他九哥這氣勢看着可真夠唬人的,這一個個跟見了老鷹的鹌鹑似的。
孟九安也不廢話,直接切入正題:“這失蹤案,大夥兒都聽說了吧。”
“本官聽主簿說這兩個月裡一共已經發生三回了,算上剛才的方家,就是四回。”
“這前幾回是怎麼回事?”
快班捕頭蔣春聞言上前一步。
離得近了,孟九安注意到對方的腿似乎有些問題,走路有點跛。看着三十出頭的年紀,皮膚微黑。一張臉倒是十分俊逸,輪廓分明,眼神堅毅,留了短短的胡茬子,看起來正氣十足。
“回大人。頭一個是元月廿十一的時候報的案。失蹤的是望魚鎮李家村李二牛家的三閨女李桂花,年十五。當日李桂花上山挖野菜,撿到了一窩野雞蛋和一隻受傷了的野雞,想着到鎮上換點錢貼補家用。之後就沒了蹤迹。村裡有人看着她背着背籮往望魚鎮上去。但是屬下派人到鎮上問了,并沒有人看到過李桂花。”
“第二個是這個月十三的時候報的案。失蹤的是望魚鎮十裡村張大福家的小閨女張月,年十三。小姑娘和她娘一起上街賣雞蛋,她娘給了五文錢讓她去街口買包子,轉個眼人就找不見了。賣包子的老闆說當天就沒見過穿麻布衣服十來歲的姑娘去他那兒買過包子。包子鋪隔壁賣香囊挂件的大娘也證實當天确實沒見過李月那般年紀的姑娘去買過包子。”
“第三個是望魚鎮上做豆腐錢家的小閨女錢秀兒,年十六。昨天報的案。姑娘長的俊又愛漂亮,得了零花錢上街買胭脂。到了吃晚飯的點還沒回家,家裡人原想着是不是買了新玩意兒上别家串門子去了,可是周圍相識的人家都找了一遍也沒見人。第二天又找了半日,實在沒法子,中午那會兒來衙門報了案。”
“屬下這邊當日下午就派人去看了。碧水巷子口的賣貨郎周三水也證實,當日未時三刻的樣子錢秀兒去她那裡買過胭脂,還買了一朵桃粉色的頭花。之後錢秀兒還在碧水巷子賣果子的雲姐兒那裡說了會兒話,買了一個黃米果子。”
蔣春說完又補了一句:“三家都查了,身家清白,不曾與人結怨。”
孟九安認真聽着複述。
蔣春見狀便繼續道:“這前兩家,家裡兄弟都到了議親的年紀。李桂花家據說要把李桂花嫁給隔壁村一個鳏夫做續弦換些彩禮。張家更是聽說要用張月給他家兒子換親。屬下懷疑,兩家閨女有自己跑了的嫌疑。”
“李桂花要嫁的那家頭個孩子都和李桂花一般大,那鳏夫年紀比李桂花她爹差不了一兩歲。張家給張月換親的那家兒子更甚,是個傻子。”
顧橋聽得嗔目結舌,這還不跑,妥妥的必須跑啊,這不明擺着要推人進火坑麼。
“當然,這隻是屬下的推測。”
孟九安聞言點了點頭,“合情合理。”
堂中衆人聽着案情都若有所思,蔣春接着彙報。
“至于錢家,他家兒子都已娶親,家中的小生意也做得紅火。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但吃喝都是不愁的。錢秀兒是最小的閨女,在家中很受父母寵愛,和哥嫂也沒有矛盾。排除自己逃跑的可能。”
顧橋小聲地說:“那會不會是與人私奔?”
聲音很輕,但是蔣春敏銳地捕捉到了:“關于這方面,屬下也問過錢家人,錢秀兒并沒有相熟的男子。而且她年歲也差不多了,錢家本來就打算給她議親了,若是有中意的男子,直接上門求娶便可,實在犯不着與人私奔。”
孟九安見蔣春不再說話,接過話頭順着往下說。
“這第四個就是今日報案的方家。”
“原本丢失的是方府的孫小姐和婢女。但是這婢女恰好被本官在來平川縣的路上給撿到了。目前被大夫診斷為失憶症,問不出什麼東西。”
“蔣捕頭,你安排一下人。去查一下方家孫小姐那日從出門到不見都去過哪些地方,幹了什麼。”
蔣春領命:“是,大人。”
“你們之中可有識字的。”孟九安突然問道。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說是在衙門當差的捕快,但基本都大字不識幾個,能認得自己名字就算不錯了。
一隻手默默地從人群裡伸了出來。
“大人,屬下識字。”
離得有些遠,孟九安看不清對方長相,聽着嗓音是個年輕的:“且上前來。”
從第三排鑽出個白面少年,站到蔣春身邊。
孟九安不動聲色走近了一些打量。
身量比自己矮一個頭,看着十七八歲左右。皮膚白皙,一雙圓圓的貓眼兒竟是琥珀色的,像寶石一般亮晶晶,煞是好看。那嘴角彎彎未見人先笑,是個讨喜的模樣。似乎就是之前那個輕功不錯的少年,隻是自己當時沒看清模樣。
“你是叫袁滿嗎?”
那少年乖巧地點頭道:“屬下袁滿,見過大人。”
孟九安點點頭,也揚起了一抹笑容:“你一會兒去檔房幫着查一下檔案。”
袁滿應道,“是,大人。”
“好了,先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