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骠馬兒拉着車子哒哒哒,外頭駕車的前室上坐着顧橋。
車門敞着,裡頭坐着孟九安和曉月。
孟九安準備帶人去‘故地重遊’。
“那邊就是我們之前撿到你的地方。”孟九安指了指路邊一叢茂盛的雜樹叢子,“當時你就是從那個樹叢子裡鑽出來的。你細細回想一下,從你逃跑到跑到大路上,一共過了多久。”
曉月局促地坐在馬車一角,揪着自己的衣角,不安地搖頭:“奴婢不知。”
孟九安沒有在意這個回答。黑燈瞎火急着逃命誰還管過了多久。
“那你逃跑的時候,可見到過比較有印象的東西?”他安慰着循循善誘道,“比如大樹,亭子,水塘或者路過地裡種了某種糧食之類的。”
曉月皺着眉,在記憶裡使勁兒的翻找:“奴婢好像、好像見過一叢林子,隻有幾棵樹。”
“在哪裡?路邊?田邊?”孟九安引導道。
曉月眼睛一亮:“田裡。”
“對,就在田裡。周圍都是田,老遠就能看到孤零零幾棵樹,好像纏在一起一樣,長得像一把大傘,黑壓壓的。”
孟九安唇畔露出一抹笑意:“那你可有爬過坡,翻過山之類的。”
“奴婢當時隻顧着跑,直接蹿進了路邊的樹叢,沒曾想下面是一個陡坡。奴婢就順着坡滾進了林子。”現在想起來曉月還不自覺地摸摸臉,一腳踩空直接就是天昏地暗,臉都被劃破了。
“跑出林子後奴婢看沒人追來,就沿着小路一直往前。”
曉月咽了咽口水,眸子裡有些放空,蓦地靈光一閃:“蘆葦叢,奴婢經過一大片幹枯的蘆葦叢。”
“還有個湖,然後都是田地。”
“後來奴婢實在走不動了,就找了個草垛子休息了一下。奴婢不認識路,一直沿着路邊的矮樹叢子走,想着有人來也可以躲一躲。”
“再後來天亮了,奴婢聽到有馬車經過的聲音,就從樹叢子裡鑽了出來想求救。”曉月歎了口氣,結果求救不成,一口氣松了差點沒跌死,還給磕了腦袋當了好多天傻子。
孟九安有些哭笑不得。說她聰明吧,她沿着大路走,生怕沒人來追。說她蠢吧,還知道沿着樹叢走,躲起來。
整件事唯一走運的大概就是,當天是一個月黑風高夜。黑燈瞎火的,随便往樹叢子裡一貓就不容易被人發現。
孟九安指揮顧橋尋路:“橋兒,沿着大路走。一會兒遇上人問問,田地中間一片林子應該比較明顯。還有周邊有幹枯蘆葦叢的湖。這方圓應該也沒幾個湖的。”
顧橋脆生生應道:“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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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袁滿随着蔣春正滿大街找胭脂鋪子。
他們平川縣最大的胭脂鋪子名叫醉花顔,兩人準備先從這家查起。
還沒到門口,一陣香風就撲鼻而來。
“阿啾~”
“阿啾~”
“阿啾~”
袁滿連着打了三個大大的噴嚏。
蔣春踏出去的腳步生生停下,轉頭看過去。
“沒事、沒事。”袁滿擺擺手,眼裡泛着水光,吸了吸鼻子,“阿啾~”
接着又是一個噴嚏:“我沒事,就是這味兒,太香了!”不僅香,還串味兒!
袁滿給熏得眼睛霧蒙蒙的。這味道,玫瑰香、桂花香、桃花香、栀子香……一堆香味兒串在一起,簡直是在謀殺他的嗅覺,太要命了。
蔣春嗅了嗅,是有點香。這店裡都是女人家用的東西,能不香嘛~
“兩位官爺,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見兩人遲遲不進店,從櫃台後探出身來。
她青絲挽成一個單螺髻,簪着一隻鎏金梅花發簪,一身棗紅色海棠紋樣羅裙襯得皮膚亮白,眉目溫柔又透着一絲精光。
“娘子有禮!”蔣春客氣地拱拱手。
女子莞爾回禮:“官爺客氣。民婦夫家姓簡。”
“簡娘子。”
簡娘子好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還在門外躊躇的袁滿,若有所思。這兩個捕快應該不是來找她買胭脂的吧。
“不知兩位官爺到訪,是……”
果然,蔣春一邊打量着鋪子裡的擺設,一邊道:“有點事情想麻煩簡娘子。”
簡娘子身姿袅袅從櫃台出來:“官爺且進來喝杯茶水。”
蔣春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簡娘子倒也沒堅持。
“聽聞簡娘子這醉花顔是平川縣最大的胭脂鋪子,今日一見,果真是大開眼界。”蔣春恭維着。
好話誰不愛聽。簡娘子唇間的笑意像一朵春花綻放:“最大不敢當。不過民婦這裡的胭脂品類絕對是最多最齊全的。”
“大人家中女眷若是有需要,請随便看看。”
蔣春一時尴尬。巧了不是,他大齡未婚,孤家寡人一個。
袁滿被滿屋香味逼地站在外頭,伸長脖子往鋪子裡望。
這家鋪面寬敞明亮,裡頭擺着幾個木質大櫃台,面上鋪着繡花緞子。
上頭放着的小瓷盒一個賽一個精緻,樣子還都五花八門的。
每一個盒子上頭還都描着好看的圖案。團團的玉簪,婀娜的玉蘭枝,亭亭的粉荷,悠悠的香蘭,蒼翠的松枝……
純白色的小瓷蓋子上還印着一個小小的紅色醉花顔字樣。
蔣春問道:“簡娘子,不知您這裡可有桃花混着鐵鏽味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