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滿不語。姚雪姬說的沒錯,窮苦人家賣兒賣女實屬常見。幾兩銀子就能買一條命。隻不過,自願買賣和強行擄掠意義是不同的。她這是在強詞奪理!
孟九安輕輕拍了拍袁滿的手臂,示意稍安勿躁。
姚雪姬完全不在乎堂中衆人的森冷目光,自顧自地繼續道:“我隻是要她們一些血,又沒要她們的命。死了也隻是她們命不夠硬,地牢那些不就活得好好的。”
“何況我也做出了補償,一家五十兩。”姚雪姬伸出修剪圓潤的手指,豔麗的丹蔻襯得手指更加白皙,明明瑩潤如玉卻讓人不寒而栗。
衙門口的那場鬧劇果然也是姚雪姬的手筆。
“這群下等人這輩子有見過這麼多錢嗎?靠種一畝三分地,靠給人扛包做苦力,怕是到死都賺不來這麼多銀子吧。”
孟九安嘴角一勾,開口:“這麼說來她們還真得感謝夫人,如此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家家戶戶都該給你供個長生牌位,日日三柱清香都不為過。”
“無非就是差了一紙賣身契。那些活着的,我出五十兩一人,大人大可以去差人問問她們的家人,有幾家是不願意的。”姚雪姬不理會孟九安的嘲諷,嘴角帶着冷笑,薄唇微動,“五十兩不夠,那就一百兩。”
她,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一群不值錢的賤骨頭。大人又何必勞師動衆,民婦自會處理得妥妥帖帖,不讓大人難做的。”
孟九安樂了:“喲,夫人這是嫌本官多事?”
姚雪姬垂首,嘴裡道:“民婦不敢。”眼中的不屑卻赤裸裸的昭示,可不就是多管閑事。
這般話,字字句句透着上位者骨子裡的狂妄!
“你簡直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外頭突然響起一聲嬌喝。
方雨竹原先是站在外院想着來感謝一番,結果正好聽到姚雪姬的這番言論,直接甩開曉月的攙扶就沖了進來。還不忘向孟九安行禮:“民女失禮,大人見諒。”
她身上還是那一身髒衣服,臉上的髒污已經打理幹淨,露出了秀氣的臉龐。明亮的眸子裡火光重重:“這惡婦簡直一派胡言。你姚家做好事不假,可也沒人逼着你們這般做。自古商人就重利,你們不過是為了給自己賺個好名聲,某些事務上也好讓大人給個方便。”
“你把自己營造的那麼偉大無私,背地裡還不是一身算計人的銅臭味!”
“若是地牢裡的人都是心甘情願被你囚禁,為你提供鮮血,大人又何須興師動衆。你說花些錢财人家就會自願,那我呢!”
方雨竹已經顧不得家教儀态,手指着姚雪姬的怒道:“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甚至互不相識。你為何讓人強擄于我,囚禁于我。是我祖父為人太和善,給了你方家好欺辱的錯覺嗎?”
姚雪姬把玩着手上的帕子,語氣溫柔卻刻薄:“你這該去問問趙彬那賤人。”
方雨竹滿肚子憤慨一下變得茫然,誰?
她轉頭看向自己的婢女曉月:“趙彬是誰?”
曉月搖頭:“奴婢不知。未曾聽說過此人。”
孟九安倒是明白了。問題出在那趙彬身上,八成是那他那套娶妻言論惹的禍。
方家小姐此番波折,怕是無妄之災!
女人的嫉妒、報複之心,真真是可怕!
“所以,你将他埋了。”孟九安點了點桌面。
“方家小姐,憑他也配?”姚雪姬側頭,發上的珠钗流蘇發出碰撞聲響,“民婦不過是成全了他的念想,讓他去花下做個風流鬼罷了。”
就因為一句不入流的話,丢了一條性命。
“你們不知道吧。這個人,花着我的錢财,拿着我給的好處,吃穿用度皆靠我。我養着他呢,他就對我處處甜言蜜語。念着書都不忘隔三差五請假過來伺候我,多殷勤。我雖不曾看上他,但當個玩物養着消遣也不費事。”
“可是就是這麼個下賤東西,居然還能朝三暮四。我家中那棵山茶處本種着一株百年牡丹。趙彬這個狗東西,年年對着那株牡丹花誇它華貴,誇它雍容,說是像極了我。”
“結果呢,他一朝見到了方小姐,居然對我說,牡丹終究是俗物,夫人不若種一株山茶,高潔孤傲,别有一番風味。”
“呵……”姚雪姬嗤笑一聲,“人呐,終究是不知足。他以為他在外頭編排我的不是我不知道嗎?就算是養條狗都知道看家護院向着主人。此等白眼狼,我還得供着不成。”
“考了個秀才就以為自己野雞變鳳凰,厚顔無恥地想與我劃清界限不說。居然還想讓我繼續出錢供他鄉試,說什麼他日高中定會報答,甚至還大言不慚地說到時可以納我做個外室!”
“我問他,我說,非妻非妾隻是個外室?”姚雪姬不屑地想起那日的情景,“那個狗東西卻說,‘你嫁過人,年歲也大了,又不能生養,自然不好正式進我家門。’”
“哼!真是天大的笑話!誰給他的臉!真以為自己是個角色不成。”
“所以我就送他去死了。”
刻薄的話語戛然而止。
聽着确實是個沒良心的貨色,可方雨竹終究是良善的性子,忍不住還是說了一句:“那可是一條人命啊。”
“沒有我送去的錢财,他們母子當年就要被要債的拉去抵債了,還能有今天?若隻是靠他那賣小食的母親供養,他又能念得起書?”
“說白了這一切,都是我賞給他的。當然,也包括他的命。”
姚雪姬罵得痛快,眼中染上了瘋狂的血色:“沒了我姚雪姬,他趙彬是個什麼東西。怕是早就在閻王殿輪回三圈了。”
“世上男兒皆薄性啊!”
“原以為他是個知書明理的,卻沒想到養肥了膽子,和孫元生那肮髒貨色一樣的下賤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