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怎麼會呢?”林松濤喃喃自語,卸了力氣跌坐在椅子上,“不是說府上大喜,我還托二少帶了賀禮,怎會如此……”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蔣春看着臉色蒼白的林掌櫃繼續道:“我此番前來是想确認林二少大前天是否來過鋪子,後來又去了何處?晚間又是在哪裡留宿的?”
“還望林掌櫃與我說說。”
林松濤斂了情緒,按着詢問一五一十的回答:“二少是大前天晌午左右到鋪子裡的。”
“前幾日去臨江府送貨的夥計帶回了一套紙筆,說是市面上出現了一種青雲紙和鵬程筆,價格比我們家的雲霧紙和青玉筆要便宜不少,質量卻是比我們家的還要上乘。而且寓意甚好,很是得文人學子的喜歡,搶占了我們不少的生意。”
“二少和小人研究了半天帶回來的紙筆,分析了目前的局勢,耽誤了時辰。翠竹鎮偏遠,夜間路不好走,二少就在鋪子後頭的院子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回去的。”
“我們鋪子後頭連着一個不小的院子,裡頭有幾間屋子和倉庫。小人平日就住在那裡,東家有時候來縣城談生意晚了,也會留宿。”似是怕蔣春不信,林松濤起身打開了内側的窗戶,堪堪能看到内院半間屋子。
蔣春盯着窗戶看了一眼:“林掌櫃在松煙閣做了不少年了吧?”
“不瞞官爺,小人和林府帶點親戚關系。在林家做了有十來年了。”
“那也是老人了呢。”蔣春接過夥計送過來的茶水,颔首道謝,“不知林家生意場上可有結怨的對手?”
“我們的雲霧紙在平川是獨一份,生意場上難免會有人眼紅觊觎,但總也不至于到害人性命的地步。”
“林掌櫃既然是老人,自然是知道做青玉筆的劉家和林家的淵源喽?”
林松濤側頭看向蔣春:“官爺何意?”
蔣春坐在靠裡的椅子,光線透過多寶閣投影到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陰影,看着很是濃重威嚴。
“兇手暗指劉家。”
林松濤又是一驚,失口道:“怎麼可能?劉家不是已經沒人了?”
“誰說劉家沒人了?”蔣春眼皮一掀,嘴上道:“你家姑爺劉承輝,劉家嫡傳弟子不是劉家人?”
林松濤面上一僵。
看樣子一個個都沒把劉承輝當作是劉家的人,至于當沒當作林家人……
蔣春品了一口茶水,捏着手裡的茶盞問道:“劉家以前和林家并稱平川紙筆雙絕,劉家在平川縣可有自己的鋪子?”
“有。”林松濤回道:“劉家以前在縣城也有個自己的鋪子,就在太白樓斜對面。”
“平川縣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一條街上兩家筆墨鋪子,生意上競争是難免的。他家擅制筆,我家善制紙,幾乎是平分秋色。”
“我家東家和劉家也算是世交,兩家又定了親,後來合計着不如将兩家的紙筆生意合攏一同出資開一家筆墨鋪子。”
“剛好劉掌櫃醉心于研發新的制筆技藝,我東家又緻力于将家中生意做大做強。兩人強強互補,就有了眼前的松煙閣。”
蔣春心中微訝,敢情這松煙閣還不是獨屬于林家的,劉家也占着份額。
“那劉家現在的份額是劉承輝占着?”
林松濤點點頭:“是啊。劉家遭了難,我們還以為劉家的制筆技藝就要失傳了,幸得姑爺繼承,如今才能流傳。鋪子裡如今賣的筆都是姑爺監制做出來的。”
“林員外最近可有來過鋪子?”
林松濤想了想回道:“大概十來天前來過一回,是和隔壁縣的張掌櫃談生意來着。夜間還是宿在鋪子裡的。”
蔣春問道:“可有發現什麼異常?”
“不曾。”
“行,你再仔細想想,看有沒有别的遺漏的事情。如果有想起來,就去衙門或者林府說一聲。”蔣春起身,“我就先不打擾了。”
林松濤跟着起身,将人送了出去。
路過櫃台的時候,蔣春掃了一眼上面擺放的筆墨,停下腳步。
林松濤順着蔣春的目光看去,見對方的目光落在拜擺放筆墨的櫃台上,便開口道:“官爺對筆墨也有研究,不若看看?不是小人自誇,放眼整個平川縣,我們鋪子裡的東西都是頂頂好的。”
蔣春順着就走了過去,随手拿起一支挂在筆架上展示的毛筆。隻見筆杆翠綠如鮮竹,質感光滑如青玉,筆頭上的軟毛潔白中夾着雜色,細膩中又透着堅毅分明。
“官爺好眼光,這就是青玉筆。”
蔣春不懂筆墨,隻是覺得這支筆的筆杆十分顯眼,鮮豔中帶着清雅,就像某人又張揚又細膩,還怪好看的。
“拿一支。”
林松濤一愣,立馬道:“好的,小人給官爺包起來。”
等出了松煙閣的大門,蔣春懷裡已經揣上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擡眼望了下遠處明晃晃的太白樓,他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