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鏡生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特别久,因為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那夢的内容光怪陸離,都是些斷斷續續的片段。
夢境的開始是他自己好像是一個孩童,穿着紅花點綴的小襖子,跟在一個身着白氅的大人身後。
那是一個雪天,鵝毛大雪積的地面上像是鋪了層白色毯子,踩在腳下都是軟軟的。
他拉着那人的手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
茫茫無際的雪原,像是走不到盡頭,但他似乎并不害怕,隻是緊緊的牽着那人的手。
突然,他聽到自己軟糯糯的喊了句:“叔叔,我累了。”
寒風夾着他的聲音傳到了那人耳中。
于是那人在他面前蹲下,将他抱起,溫聲哄他:“小星,出了蓬萊山就不要叫我叔叔了,要叫我師尊,記住了嗎?”
夢境裡的自己好像點了點頭,小聲答應:“知道了。”
然後又揪住那人的大氅,低聲問着:“師尊,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再看到父親和母親?”
那人沉默了片刻,才道:“以後肯定會再見的。”
“好吧。”
雪原的畫面一轉,從漫天大雪變成了滿園桃花。
他此時已不再是那個奶團子般的孩童,而是出落成了一個桀骜不馴的少年。
他手指拈花,眉目間皆是潇灑不羁,輕踩花枝走到一位紫衣少年身前。
那少年垂着頭坐在涼亭的凳子上,似乎有些不開心。
他看到自己微微蹲下身,燦然的沖那少年笑:“小滿,怎麼了?怎麼不高興?”
那少年這才擡頭,語氣似乎有些委屈:“師兄昨日為何要收林師姐的手帕?”
離鏡生在夢裡看不清那少年的面孔,隻是覺得眼熟。
然後他聽到自己好像愣了一下,笑着揉了揉對方的頭,道:“我當是什麼事呢?昨日是我不小心弄髒了衣服,才借瓊瑤師妹的手帕一用,今早我就洗幹淨還回去了。”
他似乎怕少年不信,還大大方方的站在少年面前,道:“不信,你可以搜身,絕對沒有手帕。”
那少年擡頭狐疑的看了他片刻,最後妥協般的說:“我相信師兄。”
他看那少年似乎還不高興,便順手将手中剛摘下的桃花塞到少年手裡,哄他:“别不高興了,我摘花給你玩好不好?”
那少年看着手中鮮豔欲滴的桃花,這時才展開一點笑顔,他沒回答,反而拿出一個白色的手帕遞給他,眼神中帶着執拗:“師兄之後隻能用這個。”
夢境中的自己明顯愣了一瞬,看着手帕上那個歪歪扭扭的星星,展顔一笑:“小滿,這是你繡的嗎?”
少年此時才覺得有些難為情,他垂下了頭,紅着臉否認:“不是。”
知道對方是害羞,他似乎起了挑逗心,他将那手帕拿到眼前道:“這麼好看竟然不是我家小滿繡的,那是誰這麼優秀啊?”
他眼珠一轉,看向少年,語氣酸酸的:“這不會是哪家小姑娘繡着送給你,你不想要,才送給我的吧?”
那少年一聽他這麼說便急的起了身:“怎麼可能?那是我昨晚自己學着繡……”
那少年擡頭一看他笑意正盛,知道自己中計了,紅着臉準備拿過離鏡生手裡的手帕:“師兄若是不喜歡,還我便是。”
他看到自己狡黠一笑,将手帕放入裡衣,又順手摸了摸對方的頭:“欸~我怎麼會不喜歡呢?隻要是小滿送的,我都喜歡。”
少年聽他這麼說,臉色才好看一點。
他繼續加大火力:“我以後保證到哪都帶着這個手帕,就算不用也要拿出來看看,畢竟這是我們小滿送的。”
少年經他這麼一說,氣消了個徹底。
少年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走近抱住他,聲音有些沉悶的開口:“師兄以後不許再收别人的東西。師兄需要什麼跟我說,我都會給師兄的。”
他感到少年放在背後的手在緩緩收力,他哄小孩般的拍了拍他的背:“知道了,知道了,什麼都跟你說。”
畫面再一轉,滿園春色早已不見。
眼前浴火焚天,真真一副人間煉獄的場景。
日夜颠倒,天地失色。
屍山成群,城池被毀,流血漂橹。
面前是無數仙門人士奮死抵抗,其中有不少臉熟的。
他看到了枋朽娴長老,李玉清長老,看到了奚風,看到了大師兄,還有一個護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他想看清對方的臉,但是對方臉上就像是蒙了一團黑霧,怎麼也看不清。
随後,他便看到了仙界的人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
奚風被魔族挖心,死不瞑目,藍色衣衫早已看不出其形。大師兄被魔族用魔釘釘在了城牆上,本該耀眼的他此時滿身血污。
他看着這世間颠倒的人間煉獄,喘不過氣來。
突然,一個魔族直奔他面前的少年而來,少年背後不設防,他情急之下大聲喊了句:“小羽!”
随後,他便看到自己挺身而出,替少年擋下了那緻命一擊。
*
“小羽!”
離鏡生從夢境中驚醒,震得床上的紗帳都在晃動。
他驚魂未定的看了眼周圍。
是熟悉的場景。
他輕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