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驟然響起,聶雙眉眼壓着焦躁,伸手摸向手機下意識想挂。
瞥見名字,聶雙動作一頓,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喧鬧的拍攝場地瞬間鴉雀無聲。
手朝跟上前的助理随意一擺,聶雙劃開屏幕:“喂,祖宗,怎麼又想起我了?”
雨幕滂沱,車流川流不息拖曳過光軌,水洗的霓虹光海照不亮城市角落。
推門出去好不容易找了個安靜地,聶雙趴在窗戶邊,百無聊賴擡頭看雨,語氣平淡:“嗯?你說什麼?剛剛鬧,沒聽清。”
林晦也沒開燈,倚着靠枕沙發半躺看書,說:“哥,銀色那家店的卡呢?”
“什麼玩意兒?”
帶稱呼十分有八分不對勁,聶雙從煙盒中磕煙的動作一頓,微眯的眼睜大些許,再次重複:“哪家?迎春路那個?你丫腦子抽了,去夜總會,還是混商K的地界?”
一瞬間聶雙想了很多,甚至宇宙起源都湧上頭,最後又落回發火威力堪比火山爆炸的母後。
他媽跟一堆姨媽們環球旅行一半,要是誤以為她寶貝幹兒子被他帶壞,那不得打飛的回來再組團去他車庫一人一輛車把他寶貝兒們當碰碰車全撞了。
.....這個他是真心疼.
他爸腿本來才剛好沒多久,又跟他媽蜜月沒成,回頭再被他親親老婆一告狀,怒火中燒和他哥一起拿他團吧團吧當網球,幹脆男子混合雙打,對他造成心理乃至生理的雙重迫害。
最重要的是——
不知想到什麼,聶雙原本腦補過度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反倒眉心舒展,噗嗤一聲笑出來,拖長尾音揶揄:“怎麼着,碰壁了所以不追了?還是想開了?”
手指抵煙從煙盒裡随便滑出一根,聶雙咬着煙,含混不清地說:“嘶~那你也用不着觸底反彈去那兒吧,關鍵你跟誰去啊,哦,你不會又想一出是一出,警察不想當,所以幹脆去那兒,完事再自己舉報自己,一了百了吧。”
正常人不太可能,誰拿這玩意兒搞自己,不傻缺嗎?
但是林晦嘛,聶雙還真說不準,不過跟林晦又用不着拐彎抹角,怎麼想怎麼說呗。
聶雙冷不丁提起時潇,林晦下意識看向茶幾上的袋子,嘴角微勾,輕咳兩聲,語氣真誠又誠懇:“嗯,他給我買衣服了。”
末了末,林晦特地直起身,不管電話那頭似乎連煙圈都被他這話凍在空中,自顧自補充:“還陪我逛商場了。”
聶雙自認為接受程度夠高,對林晦更是沒什麼限制,但是......這前後連嗎?
他問的是這玩意兒嗎?
林晦回答的又是個什麼玩意?
後語不搭前言,邏輯混亂一片,什麼玩意兒,談個戀愛腦子談丢了?
等會兒——
兩腮微陷,聶雙往裡深深吸了口,煙還沒吐幹淨,忍不住問:“你倆談了?”
那頭林晦洋洋得意的神色立馬暗淡:“......沒。還沒表白。”
......熊的,什麼玩意兒。
聶雙翻了個白眼。
林晦性子他知道,認定的事兒也好,東西也罷,壓根不會放棄,一般在意的東西恨不得所有人面前都過個明路。
比如那鳄魚抱枕都跟他多少年了還沒丢,特愛惜,還隻要那個,他媽見林晦喜歡特意給他原樣定了個新的,一模一樣,林晦收是收了,心裡還是壓根比不上原來的。
算算林晦好像挺早之前,就有意無意跟他提時潇。
這無所謂,但是遲遲連白都不敢表,怎麼想的,聶雙現在想不明白,他當然不怎麼在意,林晦的私事。
他手暫時還沒想伸那麼長,看時潇不順眼是一碼事,不反對林晦喜歡時潇又是一碼事,他分的清。
但是——
“等等,卡我讓司機送去,我也不問你幹嘛,你愛幹嘛幹嘛,别給自己整裡頭就行。”
找了個垃圾桶摁滅煙頭,聶雙轉身回窗戶邊,嘶了幾聲,思來想去實在前後連不上,疑問也在腦海中盤旋:
“關于你那個對象,你到底談不談?不是,人都願意陪你逛街買衣服,你禮尚往來去娛樂場所消費?你還是個警察,到底怎麼想的,關鍵你從來沒去過那種地兒,聲色犬馬的場面你把控的住嗎?”
迎春路上那家,顧名思義銀色,算的上洪城挺大的綜合性娛樂場所,什麼都沾點,酒吧,轟趴,迪廳,經營範圍挺雜,所以基本上三流九等的人都有,跟别的地方有點區别,不記名但是會員制,認卡不認人,換句話說想升級得靠錢砸。
聶雙愛玩,但不愛去那兒玩,這種場合他都不樂意去,錢他出,人不去。
架不住應酬的人愛去玩,為了方便以前閑的沒事砸了個,現在用不着了,就随手扔一邊,林晦不提,他壓根想不起來。
林晦知道聶雙肯定誤會了,也不在意,後面那個問題他懶得回。
他都做好功課了,跟時潇的相處他打定主意慢慢來,時潇那個性子又急不得,溫湯浸玉最合适不過,水到就好,渠成.......不成,都行。
最好還是成。
雖然跟現實稍微有點出入,錢也是他自己付的,但是衣服還是時潇選的,他不管......時潇就是給他買衣服。
林晦一邊随手給扯下來的标簽扔進垃圾桶,一邊往盒子裡倒洗衣液,歪頭夾着手機,悶聲回:“哦,那個啊,我出任務,想着你好像有,也不知道用不用得着,随便借的,你車鑰匙放哪兒了。”
聶雙見這小子明擺着又準備裝死,又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回:“哪輛?”
林晦啪一聲摳開瓶罐裝可樂,退回洗衣房掃了眼時間,漫不經心問:“488你停哪兒了?我開那個。”
“哪個色兒?”聶雙語調漫不經心,“好像沒在一個地方,記不清了。紅色?”
單拎開原因不談,有一點聶雙就算自诩林晦他哥,也特服氣林晦。
從小到大,從不畏人眼光,林晦真不是張揚的性子,但是自己穿的五顔六色不說,車顔色還是一個比一個鮮豔。
啧,基本上各種蛋花湯都快集齊了,番茄蛋花湯,蔬菜蛋花湯,紫菜蛋花湯,反正一堆倒黴催的。
顔色最奇葩的還得屬那台得他“青眼”的蘋果熒光綠,也沒少開着去自駕遊,特顯眼,這麼說下來,投機械胎當林晦車真倒黴,多陽剛的車型都得改的跟個特大号綠蟑螂似的,還是熒光綠。
隻套了家居褲,林晦褲腰松垮地墜在腰間,趴回陽台欄杆,摩挲了幾下水汽遇冷液化成的水珠,紅色易拉罐裡氣泡噼裡啪啦地撞着外壁,想了想說:“不了,黑色吧。”
聶雙挑了下眉,手腕翻到内側,瞧了眼腕表的時刻,直起身回:
“行,那台我知道,在家,你給家裡說一聲,卡我一會兒直接讓司機送回家,哦,你有空白天給爸打個電話,現在算了,養生時間睡的早,接不着你電話又得難受,不跟你聊了,裡面還有人等,有姑娘,太晚回家不安全,挂了。”
電話挂的速度堪比光速,聶雙輕啧了聲,黑色。
......第二次了。
楊瞐一次,這又是一次,上次如果說林晦有被逼嫌疑,這次可是一點都沒,明擺着林晦自己選的,這時潇有點意思。
看來這個弟媳還真得認,性别不對,不能這麼叫,年齡還比他大,就算最後他爸媽又多個幹兒子,但是想讓他叫時潇哥——做夢。
爸媽好像還不知道,所以要不要跟他爸媽提前打個預防針通氣?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毫不猶豫被聶雙掐滅,開玩笑,還是那句話,他又不是個好脾氣的,他就是看時潇不順眼,不搗亂就是他夠給面子。
想個法下點不輕不重的絆子,唔,誤會是個好玩意兒,他喜歡,反正玩嘛,又不是第一次,從小到大他就是這麼玩大的,倒是可以做點文章,要是這次也擋下了怎麼辦?
咚、咚、咚......
聶雙薄唇含笑,腳步聲清晰地在空曠的走廊回蕩,漫不經心地推開門。
室内布景光穿過緩開的門縫落到臉上,聶雙也不着急進去,饒有興緻轉頭乜向身後漆黑一片無燈的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