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上都是生物的标本,顔色各異的花朵、動物,或體型龐大有八個角的異色喇叭花,或有六隻眼睛和二十隻腿的鱿魚,或是一株純黑色的金邊向日葵模樣的花朵。
蘇瑞剛進去,就沖着周秀招招手,高興地喊道:“周叔!好久不見!”
周秀還是樂呵呵的眯起小眼睛,透過厚重的鏡片和一件巨大的保暖服,伸出骨瘦嶙峋的手指,也擡手招了招手。
“瑞瑞,好久不見啊。”
蘇瑞連忙快步走到陳智的身邊,自己曾在E區工作的時候就是陳智是自己的老師,帶着自己在無人區或者是污染嚴重的土地尋找動植物,采集數據,反思科學。
他總是揣着自己的巨大保溫杯,一手挎着一個巨大的檢測儀背包,雖然背部因為重量佝偻着,卻實實在在的撐起了E區環境保護的大梁。
可以說沒有周秀,E區現在連一塊好地都很難找到,但是大家往往都會贊頌那些保護E區的軍事組,很少會有土壤分析組、醫療組的嘉獎。
蘇瑞自己就是親身經曆者,她看到了這位長者一力反對沙海計劃,拒絕将原有土地全面沙化來抵抗外部的污染蔓延,同時加工加點把E市的地下複雜圖層掃出來,一點一點将土壤網格站點化,才保留了EF兩區的綠意。
自己在E區任職的時候,她就經常跟着周秀累了就随便坐在地上,看着漫天飛舞的黃沙,餓了就吃點陀草幹,喝點仙人掌汁,遙遠地看着那些各式各樣的飛行器掀起的濃厚塵土。
“那些都是金色的生命在掙紮。”周秀每次都會笑吟吟地看着遠方,感歎道。随後,他就會從懷裡掏出些極其好吃的東西,家庭自制的宣草糖、柳葉駝肉包,或是一個新鮮的水果。
那些是E區很難獲取的東西,畢竟這個東西在中央也是隻有薪酬豐富的人才能采購的東西。
“是為了戰區土地污染的問題吧,成像和報告都在這裡。”周秀點了點桌面上的終端,前面的牆壁亮了一下,所有的土地畫面都在上面。
“謝謝周叔,您最近還好嗎?腿還疼嗎?”蘇瑞沒有第一時間去看,而是關切的問陳智的身體情況。
自從在中央工作,忙碌的時間很難讓自己抽出空隙去E區,今天看到,頓時感到十分的親切。
已經很久沒有一個長者用照護者的角度無償照顧着自己,蘇瑞十分的珍惜周秀。
周秀拍拍蘇瑞的腦袋,“你現在都是研究所組長了,瑞瑞真的很努力啊。努力也要注意身體,吃飯了嗎?”
“吃了。”蘇瑞笑笑,毫無防備的笑容,顯得兩人像是擁有多年深厚感情的家庭成員。
“周叔也沒什麼好給你的,這裡還有兩顆陀草糖,拿去吧。”一隻粗糙削瘦的手裡躺着兩顆黑色包裝的糖果,因為傷病,手有些不由自主的顫抖。
“對了,你今天就住在原先一樓正對大門的那間,明早和你的組員一起回去,9.30的直升機。”周秀緩慢地說道。
蘇瑞接過,沖着周叔笑了笑,“好,那我去了,回頭再來看您!”
兩人來到前面的牆壁,“嘀嘀——隔間正在上鎖。”兩個空間被隔音玻璃分割,蘇瑞和對接的土壤分析師程宏打了個招呼。
寬大的空間中,三人盯着屏幕上的實時數據和終端的分析報告,一個方向一個方向的分析,一步一步的敲定,氛圍嚴肅。
蘇瑞很快進入工作狀态,她飛快的敲動面前的鍵盤,一邊和實驗室的剩餘組員們保持視頻溝通,同時連接E區生态環境組,俨然四方會談的架勢,蘇瑞作為中控者有條不紊的溝通每一條細則。
各個部門的方案都有片面性,蘇瑞憑借自己在E區的工作經驗和對土壤圖層的分析,緩緩闡述着最後敲定的方案。
田悅順着地址,找到了蘇瑞,隔着透明的窗戶,她小小掃了一眼。
銀白色的頭發在三個人中格外的紮眼,作為背對着自己,面容嚴肅,身上的實驗服像是新的,仔細的看,還是能夠發現頭發也有同樣的污迹和斷裂,内裡的白色印記也有點點深色,不過看上去并不嚴重。
等到蘇瑞轉過來側臉和身邊的人交談,田悅看到了那人的面孔,看上去更多的冷意。
看到蘇瑞,不知道為什麼田悅就想到了墨禾,兩人身上都有一股明顯的冷意。
如果說墨禾是因為在軍部呆的浸潤太久了,有着和那群仿生人一樣機械的冷意,特别是看人的時候,總是帶着機械人同樣的冷漠和理智。
當她遠離你的時候,你會明顯地感覺到她完美融合在那群金屬軍隊中,當她靠近你的時候,你又能迅速地辨認到她包容溫柔的心髒。
而蘇瑞給田悅的第一印象就是清淡,是一種穿林打葉、輕聲慢語的淡,就像是暈開的顔色、熟睡的嬰孩、成熟的梅子。
你總能第一眼就看到她不屬于世界,但又處處存在于世界的不經察覺的角落,比如石頭下、黃沙中,或是白雲間。
田莫名悅覺得,蘇瑞一定會和墨禾特别投契。
大概沒過幾分鐘,蘇瑞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脖子,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說了些什麼,大家都點點頭後逐漸離開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