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沒有接過,推開了蘇瑞遞過去的手柄,嘟囔道:“太晚了,要去睡覺了。”
“孫堅,吳言死了,死在了一種污染物上。”蘇瑞向墨禾确認信息後,才适當的透露了一點。
孫堅的手握着門,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道:“死在F區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怎麼,在C區就很金貴了嗎?”
“是因為她是研究員的身份死了,所以她很金貴嗎?”
蘇瑞一時間答不上來,愣在那裡。孫堅嗤笑一聲,推門進去了。
她和孫堅已經隔的太遠了,那個小時候跟在屁股後面甩都甩不掉走的小孩,終究是因為父親的死亡拉開了巨大的鴻溝。
不管孫堅是真的認識自己,還是假的認識自己,自己始終都是欠了孫堅很多。
她敲敲門,柔聲說道:“孫堅,偶爾回去一次吧,孫叔叔和盧阿姨都很想你的。”
孫堅沒有理她,将自己裹在厚厚的被褥中,轉了個身,看着綠色的窗簾,那是吳言挑選顔色、親自裝上的東西,也是除了那群破爛的學習資料外唯一一個屬于吳言給自己的東西。
她把被子拉的很高,有些液體從臉上劃過去,她擡手摸了摸,奇怪,怎麼會有眼淚。
蘇瑞和墨禾想要走出去的瞬間,蘇瑞卡在門口,看着墨禾的腦袋有些不是滋味。
盧阿姨和父親是一個研究組的,對于研發産品從來都是絕對共享,毫無保留的秘密。
如果說父親能夠研發出的東西,一定程度上盧阿姨一定也能,她做出了這輩子最大的猜想,這種完全不符合常理又極其符合孫堅死而複生的邏輯。
她和墨禾蹑手蹑腳的走上三樓,那裡是她看到的植物園,上面全是各種鮮豔的花朵,被打理的極好。在一塊空地上,種着一小塊番茄,孫堅很讨厭吃番茄,從小就讨厭。
墨禾看着滿屋的花朵和面容複雜的蘇瑞,輕聲問道:“怎麼了?”
蘇瑞欲言又止的收回了表情,輕笑道:“沒什麼,花很好看。”
直到兩人走出房間,蘇瑞站在門口惆怅地看着唯一閃光的樓頂,“可以不繼續調查孫堅嗎?讓她繼續保持這個樣子?”
墨禾看着蘇瑞今晚有些不對勁的樣子,目光停留在對方仰望的面孔上,銀灰色的瞳孔如同厚雪般覆蓋着霜色,“如果沒有什麼其他問題的話,我會盡量完成。”
兩人在月光下愣愣的站着,過了好一會兒,蘇瑞才緩緩啟聲:“我的父親死的時候毀了好幾座中央實驗室,孫堅的父親和母親都在我父親的小組裡,想來他們兩條命這筆賬也隻能挂在我的身上了。”
話語裡破碎不堪的枯敗感和頂樓被精心照顧的鮮花不同,這種肩負着别人的姓名就好像給自己上了一個永久的刑法,日日蝕骨,月月難安。
墨禾揉了揉蘇瑞的腦袋,蘇瑞也不計較,順勢躺在墨禾的懷裡,她确實需要一個人這樣抱着自己。
當一個人學會獨自受傷獨自愈合的時候,她不會覺得這件事情很特别。
但當她突然某一次在愈合的時候感受到了另一個人的溫柔,這種獨自舔傷的疼痛感和窒息感會突兀的加強好多倍。
這種強烈的渴望占據了蘇瑞理性的大腦,她閉上眼,告訴自己,就一次,就讓自己這一次。
墨禾的手覆蓋在蘇瑞的後背上,像是安慰寶寶一樣一下一下輕輕拍着。
蘇瑞感受着墨禾身體血液的流動和心髒的跳躍,但是在環境中自己剖開墨禾大腦的真實情境卻在閉上眼睛的瞬間席卷而來,那個恐怖的噩夢和不可細想的暗示宛如給大腦打上了一劑強烈的催眠。
她悶聲靠着墨禾,問道:“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是機器人,你會怎麼辦?”
墨禾輕輕笑笑,動作頓了頓:“我會很高興。”
“為什麼?”蘇瑞仰起頭,認真看着墨禾的臉,“人和機器當然還是當人比較好咯。”
墨禾搖搖頭,低下頭順勢看着蘇瑞,目光眷戀的看着離自己隻有幾公分的人:“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永遠保護這裡人們的安全。”
“沒了嗎?”蘇瑞撇撇嘴,“好官方。”
“有的,還有一個大目标。”墨禾笑着看着面前有些撒嬌的少女,在她堅硬的保護殼下找到了躲藏在後面的鮮活靈魂。
“什麼?宇宙和平?世界解放?”蘇瑞揶揄地說道,好看的銀灰色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像是一隻精緻高貴的小貓。
“保護蘇瑞。”
月色下,一個金屬的靈魂終于飄散出一分滾燙濃稠的熱意,溫暖着依靠在懷裡取暖的流浪貓,為它也為自己,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船鄉。
“讓她一生福壽康甯。”
“呀,好俗!”
“我是機器人嘛,怎麼會講的出那麼動聽的情話呢?”
燈光照亮了前行的航線,濃霧穿行中總有重重阻礙,山重水複,花開見果,綿綿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