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蘇瑞站在不遠處的門口,她的右手放在身後緊貼腰側,目光投向這裡。
羅西有些感動,第一次自己犯錯,還會有關心自己的人。
可惜的是,判斷這件事情的對象并不是一個可以巧言善辯就能夠輕易蒙騙過去的人。
傑西卡最後的結局怎麼樣,它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都需要自己去證實——無論如果,自己不需要一個标準化的答案。
而尋找答案的過程,以及願不願接受這個答案,那都是自己能夠活着從這扇門内走出去才能想的了。
嘴角微微勾起,沖着蘇瑞安慰性的笑了笑,自己幹脆利落地關上了門。
“羅西,好久不見,最近有什麼驚心動魄的故事想要和我分享一下嗎?”
明亮的彎新月明明隻占據了片瓦之地,卻發散出了讓整個大樓都為之戰栗的碩宏朋大的影響。
它時時刻刻監控着整個好夢世界,用它黏膩龐雜的管道系統和偵聽設備,借助電子訊号把手伸進了仿生人的大腦和人類意識體的思維中。
眼前朦胧夢幻的銀色月光一如窗外的模拟夜景,異樣的燈光照射着整個空間,像是這樣就可以把那些陰暗灰色的行徑縫補在高貴聖潔的月光中。
當然,【重生】大部分的行徑羅西都是認同的——畢竟自己也是跟了對方多少年,她注視着這個系統的成長和發展。
這期間當然包含着不能說的血腥暴力,任何的革新都是需要犧牲的,她從來不否認這一點。
在執行【重生】所給予的任務,自己也是格外理解的——畢竟沒有人希望統治者并不是人類。
至少從這一點來看,人類的本能意識仍然有最後的保命能力,一定要選擇自己的同類。
在傑西卡出現之前,羅西從來沒有對【重生】有任何的抵觸情緒,它是唯一一個可以陪伴自己而不衰老的東西了。
作為消遣的對象,她本能的希望對方不要消散。在自己漫長的人生中,偶爾發發善心扶持小小的種子成長是必不可少打法時間的好方法。
在她小的時候,【重生】是自己最好的傾訴對象。
有什麼好玩的事情、想要做成的事情、甚至是讨厭的對象,她都會和【重生】一一告知,【重生】在面對不合理的情況,譬如之前欺負她的那位領導人,也很快因為其它罪責引咎辭職。
因此,對于羅西來說,【重生】的存在不亞于家人。
這位家人兢兢業業努力成長着自己的事業,還能夠永遠的成為自己永生的陪伴者,以一種不太吵鬧又及時趕到的存在,羅西是很滿意的。
而對于它的理念和想法,羅西一直都以支持為主。
可是今天,【重生】剛剛問完問題,羅西第一次有了抗逆違背的想法。
她站在客廳的中央,一步也沒有離開剛剛所站的位置,腳底有塊硬硬的東西十分硌腳。
大概是剛剛傑西卡的某一塊部件。
“我能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紅科律月教堂裡面的業務莫名其妙被一個逃犯NPC打斷了,我隻好把她拉到卧室裡殺了。”羅西走到沙發邊,整個人窩進軟軟的沙發中,故作輕松地反問:“你不會覺得我想要把它藏起來吧?”
【重生】安靜地懸浮在空中,羅西也敞開手臂無所謂地從沙發墊後面掏出一把手槍,緩慢地玩着上面的輪盤按鈕——那是她優時【重生】怕真槍吓到她,特意定制的模拟槍。
事實上,這是羅西為數不多的撒謊瞬間,她并不确定面前的【重生】有沒有識破自己的僞裝,她必須緊緊地貼着身後的沙發,将身體的每一寸都以近乎輕松的可能性貼緊。
因為她的全身正在以一種微小的幅度顫抖着,别人看不見,自己可以清晰的聽到頭部轉動時候身體骨骼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她非常的害怕。
“為什麼不直接召喚回收安保?”【重生】從銀色漸漸帶上了黑色的霧氣,那是增加多重運算功能的意思。
羅西立刻明白了它在觀察數據流中自己的意識表現,隻要知道自己的身體數據,自己必死無疑。
“我要說多少遍,我讨厭蠢鈍的NPC,我讨厭任何阻擋我做事情的人,他們都!該!死!”
緊握顫抖的雙拳,羅西氣得身體都在顫抖,她沖着那彎在差點變成全黑的新月大聲吼叫,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
“你最近很難控制自己的情感嗎?如果是的話,可能需要服用一段時間的抑制劑”【重生】冰冷的語句像打印機所給出的文字,闆闆正正,冰冰涼涼。
擡起雙手,捂住頭發,羅西又将自己摔在軟軟的沙發上,“我隻是太累了,明天我會去醫療站做評估的。”
“那挺好的,順便再去安全部門做一次筆錄吧。”
一個飛過去的枕頭正中那抹銀白色的全息影像。
“我他媽的說我了,我隻是累了。你聾了嗎?和那群蠢貨AI活在一次太久了,都退化了嗎?”
羅西罵的很髒,至少從人類的視角來看,這無異于是“你和村頭大傻子玩就決定一輩子當大傻子了嗎?”
純淨聖潔的明月像一座立體的浮雕,搭配了難以到達的藝術巅峰,僅僅是一彎立體新月上的褶皺和紋路,以及上面縱橫交錯如同世界圖冊上邊緣的線條一樣,橫豎不平,真摯又精美。
更何況全息影像上還有飄灑的雪花和數不盡的銀色光點。
它就像舊時代的水晶球,永遠被停留在倒置的第三秒,第一秒雪花還未完全被喚醒,第二秒雪花還沒找到自己落下的方向。
第三秒剛剛好,找到了自己落下的路徑,又找到了之前相濡以沫的同伴雪花。
【重生】沒有生氣,它一如往常那樣淡漠無視着周遭潛在的浮動,所謂不重要的“齒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