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潼聽着浴室裡的水聲,手指機械性地劃動手機屏幕,點開的視頻喋喋不休地說着什麼,但他什麼都沒聽得進去。
從他看到何映朋友圈裡的定位後一時沖動開電車出門,就已經走向了難以控制的方向。
他沒想這麼早就和蘇謹言他們接觸的,雖然從今晚來看,何映的朋友們都很友善。
但這不是對的時機。
梁潼能感受到何映前段日子在躲着他——何映在掙紮着,是否要步入同一條河流。
魚被潮水裹挾着向前,它沒有太多選擇的時間。
而垂釣者也不急于一時的碩果,他以舊日的糖與吻作餌,精準地把控着線的延伸,若即若離,等待着出水一瞬的塵埃落定。
他們本應維持着這樣的暧昧直到畢業。
可何映帶着行李不講理地闖進了出租屋,眼底的焦急與關切打得梁潼措手不及。
魚沒有做出選擇,卻在擔心觊觎自己的獵手被川流不息的水花打濕褲腳。
它擔心他會冷。
于是何映以不懼被開膛破肚的一腔孤勇,近乎垂憐地賜給梁潼一頓望梅止渴、畫餅充饑的美餐。
梁潼現在想來都覺得自己在隔離的日子實在是過于放肆,明知不能暴露出一點重生的迹象,卻還是忍不住去牽起那隻垂落的手,指尖摩挲那塊曾經烙上玫瑰的皮肉。
梁潼不願承認,他太想何映了。
他渴望何映熾熱而暴烈地愛他。
何映揉搓着還在滴水的頭發,嗅了下手确認自己已經洗幹淨了,不會有殘留的味道。
蘇謹言做的撈汁小海鮮吃着偏淡,味卻大得像螺蛳粉,何映剛才不願意讓梁潼靠自己太近也是因為怕梁潼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何映猶豫地照着鏡子,又漱口後才換上睡衣到卧室内,磨蹭的勁兒和他上輩子第一次和梁潼上床時有的一拼。
當時梁潼還吐槽他再久一點都要懷疑何映是不是突然回心轉意為愛做0在裡面自己擴張了。
梁潼剛才已經睡着了,被他出來的動靜吵醒,非常好脾氣地坐起來給何映找吹風機,然後拿着等候已久的睡衣晃進浴室,經過何映時還打量了一下:“好像有點小了。”
何映輕咳一聲,權當梁潼誇他身材好,肉眼可見的嘴角上揚了幾分。
太好哄了。梁潼搖着頭關上門。
一番折騰下來天都微亮了,他們才終于躺在床上準備入睡。
何映的被角塞得嚴實——這是南方長大的小孩都會養成的習慣,不然被子漏風睡不踏實,可他就這麼仰躺在梁潼旁邊時,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傻。
像木乃伊似的捆得嚴嚴實實躺闆上。
梁潼伸手關燈:“晚安。”
“……晚安。”
何映原本還睜着眼,試圖以數羊達到快速入睡的效果,洗腦自己不要去在意身邊躺着的是梁潼這件事。
可到底是老夫老夫同居這麼多年,何映一停止數羊,立即睡得比誰都熟,沒一會就能聽到均勻而平穩的呼吸聲。
又過了一會,梁潼掀開被子坐起來,在黑暗中靜靜地注視着何映,幾乎在用視線描摹着何映的五官——哪怕他其實夜視能力極差。
微量的酒精隻會讓人清醒,梁潼知道這将是一個無眠之夜。
他想得太多,總試圖把一切都算好,把局勢捏在自己手裡。
結果作繭自縛,如履薄冰。
這一覺睡到了下午三點。
何映睜眼時第一反應就是還早,再賴會,反正蘇謹言他們肯定起得更晚。
他就這麼毫無波動地準備繼續睡過去,又把懷裡的抱枕摟緊了幾分。
然後才迷迷糊糊地想起。
——這哪裡有什麼抱枕。
果然,何映艱難地睜開第二次眼時,懷裡的确實不是他在家慣用的抱枕。
梁潼整個人像手抓餅裡的火腿腸一樣縮在被子裡,而他猶如試圖一口吞天的饕餮一樣死死抱着卷餅,另一床也就是何映蓋的被子還頗為友愛地蓋在兩個人的上方。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一定是何映睡覺時直接把人拐進了自己的被子裡,宛如土匪一樣強取豪奪。
何映大腦宕機了幾秒,緩緩撒開了環抱着人的手,往後退了些,又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不問世事的頑石,最後還要欲蓋彌彰地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把梁潼推回原本的位置。
梁潼睡得很熟,半張臉都埋在杯子裡,他寒假沒有剪頭發,略長的頭發散在枕頭上,難免讓何映回想起曾經耳鬓厮磨的夜晚。
他會憐惜地親吻梁潼的額頭,手指埋進被汗打濕的烏發,然後把梁潼拉入無邊的情欲中。
何映僵在床上,等了幾分鐘後認命地起身去洗了個澡。
何映洗完澡出來時就看見梁潼已經醒了,靠在床頭玩手機,神情恹恹,像一朵陰翳到化不開的烏雲,擡頭看了一眼已經換好衣服的何映,問道:“我媽問你要不要今晚在我家吃飯。”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揪着被單,可憐的棉花都被扯移位了,明顯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