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最後是點外賣送上來的,比超市裡的還要貴,但考慮到梁潼可能在诓他,何映給他挑了個适合廚房小白的實用牌子,不容易糊底。
梁潼處理食材倒是有模有樣的,雖然何映不明白番茄切丁這個操作是為了什麼,但從均勻的薄厚來看,至少刀功是合格的。
廚房很大,兩個人站裡面也不會妨礙對方,何映在征求意見後翻看起了櫥櫃,自然得像在自己家一樣。梁潼腦補了一下貓貓巡視領地的畫面,沒忍住樂了一下。
很快他就樂不出來了,因為何映從裡面拿出了一口未開封的鍋,上面還貼着房東的小紙條,寫着:可使用,若有損壞則從押金裡扣除。
何映環抱着手臂,氣定神閑道:“你不是說,這房子是你買的嗎。”
“不是說,我不信就給我看房産證嗎?”
這是重逢時梁潼随口撒的謊,沒想到何映還記得這茬,有點尴尬道:“對不起。”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何映也就意思意思地問一下,答案不用猜都能得出來,“又是蘇謹言?”
他無視了梁潼的否認,直接道:“他完蛋了。”
梁潼:……
他也沒什麼立場幫蘇謹言求情,隻能眼觀鼻鼻觀心,低頭繼續處理食材了。
有的視頻播放量和收藏量高是有道理的,至少梁潼就成功在保姆級教程的指導下搗鼓出了三盤菜,賣相更是出人意料的不錯。
他緊張地看着唯一的評委夾起一塊番茄炒蛋,然後沒什麼表情地評價道:“像學校食堂的味道。”
“懷念的感覺?”
“不。”何映銳評道,“大鍋飯特有的敷衍感。”
他話是這麼說,身體倒是誠實地吃了很多,邊吃邊指點梁潼:“青菜炒老了,蛋有點糊,湯太鹹了,下次注意。”
梁潼擅長抓住重點:“還有下次嗎?”
何映頓了一下,他不是沒注意到梁潼剛才失魂落魄的樣子。一方面來說,能讓梁潼難受,何映一定程度上是有種報複的爽感,而另一方面來說,無論出于什麼心态,他都不想梁潼現在就放棄。
——至少也得和他一樣死纏爛打十幾年,他這口氣才有可能真正出完。
于是何映慷慨地丢出了一個咬鈎:“說追人的是你,不得自己創造機會嗎?”
隻能說天道好輪回,梁潼明知何映大概隻是想給他找麻煩,但他心甘情願,每天閑着就琢磨一下菜譜。
在梁潼有理有據的勸說及分毫不差的卡點開門後,成功讓何映坐上了他的車——社畜實在很難拒絕不用擠早班地鐵的誘惑。于是他們達成了共識,梁潼會送他上班,然後在他下班的時間在公司樓底等他,兩個人一起去超市買當晚的食材,然後梁潼實踐他新收藏的做菜教程。
艾布納一開始還和何映擠眉弄眼,到後面已經習以為常了,經過何映工位時還會拍拍他的肩提醒道:“家屬來接了,你加班看着點時間。”
何映故意拖個十幾分鐘才下樓,每次都回他:“不是家屬。”
話是這麼說,何映享受的卻是十足的家屬待遇,吃完飯後碗都不用洗。良好的家教讓他很難做到白吃白喝不幹活,每次一提出幫忙就被梁潼以各種理由推出廚房。他坐在沙發上看梁潼在廚房忙活的時候都忍不住想,上輩子梁潼被他攔着不讓幹活時,會不會也這麼尴尬。
梁潼晚上八九點還有應酬,他們一天能相處的時間不超過兩小時,但比上輩子實打實的同居時期更像情侶,梁潼會和他聊每天發生了什麼,也會報備應酬的時間地點,基本何映在他說的時間在陽台看過去,對門的燈都是亮着的,人已經按時回家了。
他學會了開口,這顯然是一個好的迹象。
何映很滿意這種相處模式,不進不退,梁潼就在那等着,他不需要再考慮所謂的愛恨情仇,不需要因為梁潼而感到不安。他甚至覺得,如果能保持現狀,就這麼過一輩子也行。
直到某天下班的路上他接到了朋友的電話,之前他拜托對方幫忙找房子,結果因為各種事情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現在。對方似乎在一個很嘈雜的環境,何映得把音量拉滿才能聽得清。
朋友大喊道:“喂?房子已經找好了,三環内,離你公司就五分鐘路程,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租金也合适——”
何映下意識看了一眼梁潼,後者手握方向盤正在看前方的交通燈,似乎隻要看得夠專注就能靠意念讓燈由紅轉綠。
車内很安靜,兩人間的這點距離足以讓梁潼聽的一清二楚,但他沒什麼反應,像尊重朋友隐私一樣貼心地當着透明人。
何映突然就聽不見手機裡的聲音了,他就這麼看着梁潼,目光巡視着波瀾不驚的臉,終于在下垂的嘴角找到了梁潼不悅的證據。
“——你在聽嗎?”
何映回神,應道:“嗯,聽了。”
“那明天你來找我,我帶你去看房,滿意的話可以直接搬過去了。”
梁潼目不斜視,好像這樣就可以屏蔽他不想聽到的消息,可他還是聽到了。
現在已經是深秋,天黑的快,七點時路邊的燈已經全打開了,何映的臉被飛快略過的光照得明明滅滅,聲音卻沒被外面的風吹散,清晰得不讓梁潼有一點歪曲的餘地:“好,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