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
這本該算是驚喜,但何映樂不出來:“剛才在公司等你下班的時候,我點了份外賣。”
梁潼:“啊?”
有些難以啟齒,但何映還是強調了一下:“情侶套餐,附贈氛圍感裝飾。”
梁潼卡了一下:“挺貼心的,剛好我也想着下班晚不好買菜……”
隻是兩份驚喜撞一塊去了。
他們面面相觑,最後還是何映先回過神,給預約的餐廳打電話:“不好意思,能取消訂單嗎?……對。錢可以不退,麻煩你們了……花?這個留着吧,放門口就好……”
梁潼聽到了關鍵詞,湊到他面前指指自己,無聲地做口型:送我的?
明知故問。何映沒回他,繼續打電話:“嗯……嗯?什麼戒指?”
這下梁潼直接向他攤開手掌:“我要。現在我們就回去拿。”
何映壓根不知道這套餐還有蛋糕裡藏戒指的環節,怪不得這麼貴。他看梁潼又把安全帶扣上了,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伸手按着梁潼不讓他真開車回去:“不用了,拿走就好……”
梁潼沒掙紮,但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渣男。
他終于挂了電話,立即解釋道:“我沒打算準備花和戒指。”
“噢。”梁潼乖乖地應道,“不給也沒關系的,雖然我很想要。”
何映:……
良心突然有點痛。
畢竟已經到度假村門口了,家離這一小時的車程,真回去也不現實。餐廳老闆可能腦補了什麼節日分手的苦情大戲,話裡話外都在勸他别放棄,最後商定的結果是給他把花和蛋糕送到度假村來。
梁潼對此一無所知,走在路上時明顯陰郁了很多,疑似失去了所有的手段和力氣,像男鬼一樣在路上飄蕩,感覺怨氣已經實體化了。
何映跟在旁邊,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輕咳一聲:“三千塊錢套餐裡的戒指質量肯定不好。”
梁潼有氣無力地點頭,心想那可是戒指啊。何映就算送他個易拉罐的鐵環,他都會開心的。
他們剛才已經在前台登記過信息了,現在正走在去套房的路上。典雅的中式庭院在雪夜裡顯得冷清,長長的石闆路上隻有他們兩個人。這種度假村都是按天來算錢,一般從早玩到晚比較劃算,很少人像他們一樣一下班就過來。
刻意做成宮燈造型的路燈隻起到氛圍的作用,梁潼近視度數不深,但夜盲有點嚴重,沒注意時踢到一小塊石頭,石頭順着斜坡滾下去,蹦跶的樣子遠比某人歡快。
何映終于忍不住道:“明明你上輩子不喜歡戴戒指。”
梁潼剛好走到了兩個路燈之間的陰影處,何映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到他停步後道:“沒有不喜歡。”
何映分辨不出這句話的可信度,他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情突然出現從未想過的可能性,一時心跳都快了幾拍,聲音倒還四平八穩,像是在平淡地指責:“你總是不戴。”
“我檔案裡是未婚,戴戒指天天被不熟的同事問東問西。”梁潼想起這事就來氣,一群婚姻不幸的中年男人老在私底下造謠自己以色侍人,平時嚼舌根也就算了,還要在課堂上當着學生的面提,差點攪黃梁潼評職稱的事。
但他不願意和何映說這些,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少,他不想讓何映掃興。何映那段時間太忙,或者說他從選擇這個專業開始就注定會忙碌,一天見不到人,回家還帶着一身酒氣,疲憊的樣子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好幾天沒睡過覺。
梁潼對物質要求很低,他覺得一輩子都擠在剛畢業時租的小公寓就很好,一室一廳,他一眼就能看到何映在哪。
如果可以,梁潼甚至想讓何映辭職,大學老師的工資不算少,加上寫書的錢,足夠他們在北京生活。
可何映一直拒絕用他的,明明說着他們兩個人不分彼此,卻在财政上劃出一條分明的界限。何映給了他一張卡,每個月收入的百分之五十都會打到那張卡裡,但梁潼給他發的錢他是絕對不會收的。
何映總是說,你做你想做的就行,錢的事情不用擔心。寫書也好,搞研究也好,梁潼就應該是不入世的明月,不該沾染銅臭味。
這讓梁潼有種被圈養的感覺,他變成了何映精心呵護的花瓶,而不是能和他并肩的愛人。
他不明白何映為什麼執着于賺遠多于他們所需的錢,也不知道怎麼勸他好好休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何映半夜回來時裝睡,這樣何映就不用耗費精力來應付他。
一個早出晚歸,一個晝夜颠倒,截然不同的作息連每日的問候都很難實現。
這樣太累了,無論是梁潼還是何映。
所以梁潼想,分居挺好,何映就不用每天開幾十分鐘的車,自己也不用早起摸黑收拾東西。
等賺夠了錢,何映就會回來了。梁潼是這麼想的。
沒承想這體貼的分居建議在何映眼裡和分手無差。被嫌棄的情侶用品,态度堅決的拒婚,還有摘下了也不解釋的戒指。
早已埋下的引線被點燃,此生再無回頭路。
上輩子射出的子彈終究還是落入了眉心,梁潼感覺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了,缤紛的光晃得他頭疼,下意識伸手抓住了幾步之遙的何映,生怕人突然消失不見。
原來是這樣。梁潼心想,他們兩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連嘴硬和遲鈍都如出一轍。
如果他能像現在這樣堅定地邁出一步,他們根本不會走到最後那個地步。
他們本該相愛。
何映以為他突然不舒服,慌忙伸手扶着梁潼,被拽過去,終于看清了梁潼那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的笑。
梁潼的聲音顫抖,話倒是有如釋重負的輕松感:“我喜歡的。”
無論是戒指,還是你給的其餘的一切。
他終于學會把愛意宣之于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