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少接過塑料盒,打開,裡面是滿滿的飯菜,還熱乎呢,甚至完全按照他的口味準備的。
“王姐?秋哥那的王姐?她也來了?我一直沒看到她。”
“嗯,王姐這幾天都在啊,她說她體力不行,找人幫不上什麼忙,幹脆一直在做飯給弟兄們送過來,她見你一直沒去吃飯,特意給你開的小竈。”
十二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信一在十二旁邊坐下,給他擰開一瓶水,接着說:“我不覺得阿穗出事了,她很聰明,一定給自己安排好了後路。”
十二少嘴裡含着飯,含糊不清地回答信一。
信一挑起一邊的眉毛,意思是他一句也沒聽懂。
吃得太快以至于被噎住的十二少,長頸鹿一樣伸長脖子,猛錘胸口,費力咽下嘴裡的東西,接着拿起信一遞過來的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半瓶子。
終于咽下去的十二,正準備再說一遍。
“呵…”一個帶點諷刺的冷哼在車架後響起。
信一和十二少一起回頭看向聲源,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辜月一點點走來,身後跟着八個訓練有素的保镖。
Tiger哥看到辜月,也靠近了廢車旁邊的幾個人。
“辜大小姐。”Tiger哥先打了聲招呼。
“嗯。”辜月敷衍地回了一句,“架勢堂龍頭。”
信一第一次見辜月,他不語地觀察辜月,眼睛紅腫剛爆哭過一場的樣子。沒什麼表情,但是看起來有點心情不佳,因為還在守孝,穿了一身質樸的黑西裝。
然後,就是這個包…
信一又看了一眼這個包的配色,這個七彩的配色,感覺下一秒辜月就算從那個包裡掏出粽子扔進大海,他都不會有一丁點的意外。
辜月不是來防止海裡的魚啃萬穗的。
她是過來送屬于“梁俊義”的那份遺産的。
“萬穗和我父親的交易,她替我們辜家扳倒芬格斯,辜家在澳門的賭場就可以給你們開廳,上面列出來你們看看吧,地點都不錯。”
辜月煩躁地把紙張往Tiger哥面前一甩,後者掐滅嘴裡的煙,隻是接過紙張,并沒有細看。
“對唔住。”向來不對任何人低頭道歉的Tiger哥,歉意地看着辜月,“你提前給我消息了,我還是沒能攔住穗。”
“不用道歉,他們,我父親和萬穗都商量好的,誰又攔得住。”一直虎着臉的辜月難得露出一點委屈,似乎是在控訴兩個人打着“為了她”的名義,卻把她刨除在計劃外。
Tiger哥安慰辜月:“他們既然計劃好了,肯定有退路,最主要的是,我永遠相信阿穗。”
他低頭看着這個後生,好像還是第一次見面時那種樣子,明明怕得要死,還是拎着棒子,呲牙咧嘴,分明就是一個還沒有完全成長的小兇獸。
而現在,這個兇獸失去庇護,她必須要在短時間内學會一些,激發捕獵者的本能,把乳牙替換成獠牙,撕咬叢林中的對手和獵物。
成長是人生的必經過程,不僅辜月,身後的藍信一和梁俊義總有一天也要學會這些。
辜月望着蒼茫一片的大海,夕陽落下,退出這個舞台,月亮爬上,接下照亮大地的責任,高懸在天空。
“找到記得私底下通知我。”她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在車架旁邊的藍信一“叮”得一聲被辜月和Tiger哥點亮了頭頂屬于智慧的小燈泡,他搶走十二少繼續往嘴裡扒拉的飯,把十二少扯起來。
信一十分着急:“快别吃了!”
十二少一臉無辜:“讓吃的是你,不讓吃的也是你,到底要幹嘛?”
“既然一切都是有計劃的,阿穗肯定會給我們留話,去她房間翻翻!!”信一原地起飛,朝他的摩托車跑
“那她為什麼不直接說?!!”
“說了你能不攔着她??”
“……不能。”
“那不就得了!”
信一發動摩托,擰起油門,十二少緊随其後,騎着自己的摩托跟上信一。
“而且啊!我看到那輛凱迪拉克的瞬間突然想起一件事!”
信一在風中扯着嗓子對十二少喊,呼嘯的風吞下了他大半句話。
十二也扯着嗓子問:“你說什麼?!”
“我說!算了!到家再說!!”
**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萬穗的房間,她的房間有一個萬穗很寶貝的箱子,十二少問過幾次裡面是什麼,萬穗隻回答了他四個字。
“無價之寶。”
十二少對此相當好奇,并且十分想看看,萬穗直接像當初踹狄秋那樣,把箱子往床底一踹,說到:
“哪天等我死了你再看。”
十二“呸呸呸呸”地吐了半天,“什麼死不死的,總不能這裡有你的複活卷軸吧?”
“複活卷軸沒有,活着的希望倒是都在裡面。”
十二少和Tiger哥算不上什麼好人,但是很尊重女人,也尊重萬穗,縱使十二少一直好奇,他沒去當那個小人。
而這次,十二少覺得他說什麼也得打開,沒準裡面真的有萬穗的“安全屋”地址什麼的,她現在可能就偷偷摸摸在安全屋舔舐傷口呢。
可是裡面并沒有什麼安全屋的地址,也不見任何PlanB~PlanZ,有的隻是差點讓十二少眼淚裹不住的小物件。
第一次見面他給萬穗的小狗貼紙,後面送給萬穗的糖果,糖吃完了,糖紙整整齊齊的收納好,放在盒子裡,和幾張十二少覺得可愛的貼紙。
有信一随手送的紙玫瑰,各式各樣的搖滾樂流行樂磁帶,嶄新的錄音機,幾個款式老舊的煤油打火機。
還有一些老舊的旗袍,一支伸縮棍,秋哥家保镖常用的款式。
再就是一堆七零八碎的小物件,各式各樣的。
都是他們送給萬穗的禮物,精心挑選的有,随口一說“這是禮物,你收着吧”的也有。
哪一個東西都和“無價之寶”一點邊都不沾,但是萬穗珍惜地把他們收攏在了帶雙層鎖的箱子。
沒有别的屬于萬穗“過去”的東西,好像萬穗所有的故事,人生的經曆,都是從她在安保公司被狄秋選中的那一天才開始的。
萬穗的命運圍繞着他們所有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而這些小物件拼湊了萬穗願意為他們付出性命,孤注一擲勇往直前的勇氣。
“找到了找到了。”桌邊的信一舉着一個白紙對十二少喊
十二少趕快抹了一把眼睛回頭奔向信一。
信一看到十二少本就充滿血絲的變得更紅,微微側頭看向那個箱子,這一眼過去,眼尖的信一也沉默了。
喉嚨像是被一團不可名狀的情緒圍追堵截,死死控制住他的嗓子和氣管。
信一清清嗓子,把情緒壓回肚子,給十二少看白紙上的内容,空白的白紙,咋一看沒什麼,用碳素鉛筆塗抹後會浮現出一行小字。
“我想起來,當時我在穗穗副駕上看到什麼了。”
“什麼?”
“一個氧氣瓶。”
**
維多利亞港的水溫刺骨,車輛碰撞水面的一瞬間,鹹腥味就湧出了口鼻。
萬穗猛地蹿起,拿起副駕的氧氣瓶用嘴咬住,接着拆下駕駛座的頭枕,狠狠翹别車門的玻璃,玻璃瞬間出現蛛網狀的裂痕。
車向着港灣伸出砸,萬穗知道,不出幾秒,她就會随着車一起沉入海底,她必須馬上脫困。
萬穗一腳踹在玻璃上,玻璃被水壓沖裂,車廂湧進大量翻着白沫的海水,萬穗把腿箍上的手電拿在手上,鑽出破碎的車窗。
盡管是白天,海水中一片漆黑,隻能看到一點上方搜救船隻,巨物一樣遊蕩。
她借助船身的方向,和手電筒,盡可能貼近海底的淺灘,向早就偵查好的飛起排水管道潛伏。
早些年建設的排水管道現在早已棄用,海水腐蝕了管道口的鐵栅欄,之前早被松動過,萬穗隻用一腳就踹開了栅欄,鑽入其中。
管道内幾乎毫無光亮,甬道璧長滿了藤壺和海藻,萬穗盡可能減少氧氣的消耗,穿過一道道閘口。
五分鐘後,氧氣所剩無幾,萬穗終于從一個倉庫的排水口中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氣。
她仰面倒在地上,身上沾滿泥濘海藻,還有血迹,但臉上卻浮現一個笑意。
“一切順利,現在就等着媒體幫我假死了。”
**
時間靜靜流淌,萬穗太累了,她一直在那水泥地上躺到了天黑。
萬穗沒有安全屋,但是她傷得不重,她現在隻需要緩和一會,然後找個荒無人煙的地方消聲滅迹,躲藏幾天就行,這個倉庫的地址她留給信一了,她知道信一總能看到,這是當初她答應信一的,不會再不辭而别。
她掏出自己的小刀,打算給信一留言,說她還活着,會回來。但是不能留具體的去向,這樣反而會給信一帶來危險。
等媒體官方大肆宣傳她死亡的信息之後,辜月穩定住辜家的局勢,萬穗再回去找他們。
躺在那的旗袍小姑娘把算盤打得噼裡啪啦響,遠處,正趁着月黑風高,往大老闆私自侵占的廢棄倉庫裡藏貨的王九眼睛一亮。
嚯,這衣服,這打扮!
王九猛地沖到萬穗面前,長長的卷發随風在腦後飛舞,感受到殺氣的萬穗一個鯉魚打挺做防禦狀态。
萬穗:?
還是萬穗:“……迪克牛仔?”
王九認真地打量一下萬穗,舌頭嗜血地舔舐了一下野獸般的獠牙,眼神瞬間爆發出渴望。
王九:“哈哈哈哈!”
還是王九:“二百五…”
小刀劃過王九的脖頸,打斷了他的話。
萬穗根本沒等王九說出那個十萬倆字,男人身上沾滿鮮血的殺氣,眼神裡專注的都是對獵物的鎖定,還有上來就罵她的嘴。
狸花貓才不會想别的,
她現在腦袋裡隻有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