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俊義，廟街Tiger哥頭馬十二少，有一顆比黑洞還深不見底的巨大心髒，遇事不慌不忙，天塌下來他也能笑着躺下睡一覺那種。

但是如此強大的心髒也無法讓他搞清楚現在這個情況。

他記得他扯着萬穗跳進那個巨大的裂縫，裡面的世界夢幻得像童話，粉色帶着香甜的味道，滿天飄散的五顔六色的星星，每一個都像是一顆水果糖，他忍不住，控制不住地伸手觸碰了其中一顆。

鋪天蓋地的黑暗直接襲來，緊接着十二少瞬間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呼嘯的冷風吹醒了他，他的意識還在模糊，腦袋嗡嗡的像有幾千隻蜜蜂在吼叫，空氣中的味道卻異常地清晰，松樹的汁液，動物的腥氣。

十二少試圖坐起來，結果重心完全失衡，“啪叽”一聲倒在雪地裡，臉朝下，一鼻子紮進了冰冷的地面。

他嘗試着翻身，習慣性的把上半身撐起，結果四肢不聽使喚地一樣，反倒是把肚子先翻了過去。

他仰面朝上，想伸手擋住被白茫茫一片晃得有些眼暈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自己手的十二少發出了一聲驚天的爆鳴。

聲音大到把巍峨雪松上的積雪都從枝桠上振下，落滿了他的肚皮，把他深深地埋在雪裡。

茫茫的白雪，遼闊又冷冽的氣息，巍峨的蒼天大樹，挂着沉重的冰霜，像一個沉默着的哨兵。

戴恩捧着盒子站在大雪中，雪花落在他的頭頂，接着絲滑的滑下，落在地上。

戰争提前沖擊那個世界，塞爾的計劃被迫提前，萬穗身體和骨骼還沒完全融合，就被從電磁輻射室帶走。塞爾帶着她沒有血緣關系的女兒，在戴恩将時間撕裂的那一刻跳入過去，隻為逃離那個注定要被戰争抹殺的未來。

過去的能源不能支持戴恩再次撕開時空裂縫，因此他變成了一個純粹的人機，x貓精靈，毫無攻擊力。

按照之前寫好的計劃那樣，戴恩變成人形戴爾電腦，配備英特爾i10086的處理器，9080ti的顯卡，讓他成功混進一個殺手組織當内勤，并且暗地裡偷偷摸摸建立了一個小型電磁隔離裝置來維持萬穗的生命。

塞爾在格格不入的香港輾轉一陣子，卻沒能撐到小萬穗六歲的生日。

科技的盡頭是一望無際的冰原，高樓大廈和鋼鐵巨物早已在過去的未來，自那之後，茫茫冰原上隻有兩個孤獨的存在，躲藏在暗影和被遺忘的凍土之中。

戴恩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努力排列一下五官，試圖模仿塞爾的樣子，拼命去表達人類嘴裡所說的“溫柔”。

它向前走了幾步，走進一幢鋼鐵房屋，穿過帶着單向玻璃的走廊，伸手按下電磁輻射室的大門的按鈕。

“哔——哔——哔——”

伴随着開門的提示音，巨大沉重的鋼鐵液壓大門一點點在軌道上滑動打開，純白色的房間，牆壁由楔形吸波材料貼了滿牆，宛若充滿羽毛的白色地獄。

塞爾不在，暖黃色的鎢絲卻将整個屋子照得異常冰冷。

萬穗在沙發的一角，蜷縮着身子，抱着膝蓋，身邊放着一隻有些破舊的長耳朵兔娃娃。沒有眼淚，沒有哭鬧，這個年紀還不是很能理解“死亡”和“失去”的含義，她隻是本能地變得非常安靜。

戴恩把移動算法降到最低，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地，仿佛怕過重的腳步會戳破一個脆弱的氣泡。

“瓦萊利。”

它優化自己的聲線，帶着一點沙啞，輕輕喊了一聲萬穗，然後雙手把背後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萬穗，有些笨拙，但是相當認真。

萬穗擡起頭，眼神裡有一點迷茫，她認識戴恩，之前塞爾偶爾會把戴恩喊到這裡升級代碼，下發一些新的指令，但是從沒讓萬穗和它接觸過。

這是萬穗有記憶之後，他們的第一次面對面，她沒有伸手接過那個禮盒，隻是望着那個光頭，半響才說：

“是我媽媽讓你來的嗎？”

不是…塞爾離開的很突然，根本來不及說些什麼。

當發布命令的輸入缺失，戴恩本應該按照程序的設定，繼續在組織尋找機會，然後持續運行優先級最高的任務。

——不接觸讓小瓦萊利，隐藏她的能力，讓她安穩長大。

戴恩頓了一下，無法按照邏輯檢索分析出一個完美的答案，因為最終的答案都指向一個名字——瓦萊利·塞爾。

它低聲地說：“是的。從今天開始我來照顧你。”

戴恩蹲下來，把盒子放在萬穗的腳邊，退後一步，等着萬穗的反應。

空氣安靜了一會，萬穗沒打開那個盒子，反而撈起了破舊的兔子，把臉埋進去，小小的身體輕微地顫抖。

戴恩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沒有心跳，按照程序也不會自主思考，但是在此刻，一些程序外的東西正在碰撞着處理器中的一行行代碼。

它做了一個程序裡不存在的舉動，蹲下來擁抱了一下萬穗。

緊接着在系統瘋狂地爆紅感歎号中，飛快松開小女孩，奔跑出電磁隔離室。寒冷的西伯利亞空氣給幾乎過載的處理器降了溫，戴恩伸手摸了一下口袋，從中掏出一包紅色的雲斯頓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