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回到十五歲那年的教室,我一定選擇推回去。
——來自時光機
羅牧垚記得開學第一天,林欣然就向他科普過,坐他們組最後一排靠後門座位的那個男生叫邬子兵,是實驗高中這一屆最帥的男生,還沒入學就已經被貼吧評為新晉校草。
開學第一周就有女生專門來理科實驗班,隻為了看一眼邬子兵到底長什麼樣。
但羅牧垚從未跟邬子兵有任何交集。第一個交集,便是送衣服。這不能不說是個爆炸性的新聞。
羅牧垚從沒想過一上高中就以這樣的方式登上風口浪尖。但也忽然想起來,上一次的這種情形也是拜蘇靜澄所賜。
初二剛開學的升旗儀式,校長在講台上念品學兼優貧困生資助名單,台下的貧困生聽到一個名字就上台一個領獎狀,原本一個同羅牧垚毫無關系的環節,排在學生隊伍裡的她,卻忽然聽見自己的名字。
“羅牧……這個字念?”
班上同學紛紛扭頭看她,還有人在台下大聲喊:“老師,那個字念yáo。”
但羅牧垚從來沒申請過什麼貧困生補助,班主任也沒提前通知過她去領什麼獎。
後來她們班主任緊急了解情況後,推另一個女生上去領了獎狀。原來隻是名單上寫錯了她的名字,真正的申請人假期班主任已經入戶慰問過了。
盡管隻是一場烏龍,可從那一天開始,羅牧垚身上除了“留守兒童”的标簽,還多了一個“品學兼優”的标簽。
而這都是蘇靜澄搗的鬼。是蘇靜澄聯合她們初中班長,偷換了給校長報的名字,故意讓全校同學都聽見羅牧垚的名字出現在貧困生名單上。
那是羅牧垚第一次出名。
第二次,就是中考考了全校第一、全市第七。
但羅牧垚沒有享受第二次出名的快感。她甚至沒有參加初中同學的畢業聚會。
她隻想用最快的速度,把從前貼上膠條,把自己像箱子一樣從記憶裡打包抽離。
此刻,因為沖動,羅牧垚在衆目睽睽之下給邬子兵遞出襯衣。她沒空去想這樣的手段是不是高明,連對身後蘇靜澄反應的想象都是一片空白。甚至沒空分辨眼前這個男生同樣傷害過她。
她的反抗幾乎是一種自救本能,隻是這病根頑固難愈、她的手段也拙劣不堪。
可很快,羅牧垚發現了不對勁。
因為邬子兵竟然沒有伸手接衣服。
羅牧垚雖然一直看着邬子兵,可到這一刻才真的看進了男生眼底。
男生眼神如冰封的湖面,平靜得找不到一絲破綻,不肯伸手接衣服的動作也表明了态度。
這一瞬,羅牧垚感受到她臉上的熱度。但蘇靜澄還站在她身後看着她,她不能輸。
羅牧垚沒有說話,目光下移到了邬子兵握在手裡的那部蘋果手機上。
想起昨天姨媽說的話,邬子兵就算人前是什麼校草,也不過是為了一台新款手機妥協的小男生。此刻她的目光也絲毫沒有掩飾這種鄙夷。
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幸運之神竟再一次降臨。
邬子兵從羅牧垚手中接過了襯衫,眼底閃現波動,似乎是在質問羅牧垚憑什麼這樣看他。但男生顯然自尊心受到了損害,将手機滑進褲袋,抓襯衣的手背暴出青筋,看向羅牧垚的目光像是冰湖湖面裂開了一道縫。
是下午第一節課的鈴聲解救了羅牧垚。
她快步扭頭回到座位上,走廊裡擠滿的人也逐漸散了。羅牧垚始終沒有擡頭,所以直到最後她都沒看到蘇靜澄的反應。
隻是剛剛那些看熱鬧的目光還像利劍一樣紮在她胸口上。
羅牧垚坐下後又花了一陣才平複心緒。
老師來之前,林欣然實在忍不住碰了碰她手肘:“你怎麼有邬子兵的衣服?”
羅牧垚答:“下課跟你說。”
忽然,林欣然捂住嘴驚訝道:“你手腕怎麼腫了?”
羅牧垚這時候才看到自己左手手腕竟然腫了一大片。應該是剛才被蘇靜澄推倒後,在講台上撐的那一下扭到了。
“快去醫務室啊!你不疼嗎?”林欣然道。
羅牧垚後知後覺地感到手腕處源源不斷傳來脹痛。
這時候英語老師搬着一大摞作業本進了教室,羅牧垚小聲道:“沒事,不影響寫字。”
就在林欣然驚訝的目光裡,羅牧垚從筆袋裡找出水性筆,又翻開了課本。
但第二節下課後,羅牧垚還是被林欣然帶着去了醫務室。因為她們第三節課是體育課,本來就要去北操場,去北操場的路上會路過醫務室,羅牧垚便沒了拒絕的理由。
醫務室醫生姓張,是個光明頂中年男醫師。
看到羅牧垚手腕處的腫脹,先給她弄了個冰袋敷着,然後推了一個吊水架來,讓她坐到病床上,用紗布綁了個結,把羅牧垚的小臂套了進去,交代她坐在床上,把手先吊半小時來減輕腫脹。
“你去上體育課吧,幫我跟老師請個假。”羅牧垚對林欣然說。
林欣然看留下來也沒什麼用,便離開了醫務室。
羅牧垚無聊坐在病床上,身上什麼也沒帶,隻好盯着窗外發呆。
眼見着快要熬滿半小時,忽然她聽見醫務室門外傳來鬧哄哄的聲響。
一個男生說:“你說你跟裴晉他們急啥眼,一個班長一個體委,有必要麼?”
另一個男生說:“體委了不起?體委就能逮着兵哥打?我看不過去啊。再說誰知道那眼鏡男勁兒那麼大,一下給我撞出去了。”
羅牧垚聽見了裴晉的名字,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刻,三張半生不熟的面孔就映入眼簾。
三個人高馬大穿着背心球衣的男生進了醫務室,瞬間将本就不大的房間擠滿。其中一個是邬子兵,另兩個男生也都是實驗班的,中間跛腳的男生叫許淩可,另一邊扶着許淩可的男生叫王志明。
整個醫務室一半是醫生的診療室,另一半是病房,中間用一塊布簾子隔着,但恰巧這個時候布簾拉開了一半。羅牧垚的手還被吊在半空,就這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闖入了三人視野當中。
羅牧垚知道躲無可躲,淡淡地擡眼迎向了邬子兵投來的目光。
醫生剛好出去了,三個大男生進門隻看見羅牧垚,醫務室陷入短暫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