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可以自私嗎？

——僅自己可見

實驗高中的期中考試定在了十一月初，所以《雷雨》演出一結束，大家便迅速收心，開始準備考試。

隻是一場話劇演完後，班裡的人便再也沒見到戚玉嬌。大家都傳戚玉嬌是轉了學，而且不打算參加高考，準備本科就出國。羅牧垚隻聽林欣然再說過一次戚玉嬌的事，說嬌嬌本來想轉到實驗國際部，但她媽媽不允許，最後堅持把她轉了校。而在戚玉嬌走後，羅牧垚前頭的座位就一直空着。

《雷雨》演完後，實驗班還有一件奇怪的事發生。劇裡繁漪的一句台詞莫名其妙在班上流行起來——

“這屋子曾經鬧過鬼，你忘了。”

林欣然跟羅牧垚說過，這句台詞原本因為超時長被删了，但戚玉嬌覺得這句話很能代表繁漪的人物個性，就重新加回了第一場。

而在演出結束後，羅牧垚還幾乎每天都能在課間聽見有人念出她這句台詞。

這天大課間，她和林欣然剛做完操回到教室，就看到許淩可趴在講台上，像是軟骨動物那樣癱軟成一塊抹布，嘴裡念叨着：“這屋子曾經鬧過鬼，你忘了。”

王志明站在講台台階底下笑他，可這句話就像有人傳人的魔力似的，接連被教室裡好多人重複念出來，一時間教室裡全是“繁漪”上身的十幾歲青年。

羅牧垚知道這句話能流行起來跟八卦屬性脫不了幹系，畢竟繁漪口中的“鬼”其實是和周萍的不正當關系，而且說這樣的話也是為了威脅周萍。

林欣然隻覺得好笑，對羅牧垚道：“羅姐這是你的台詞，現在大家都會了。”

羅牧垚往座位走，在路過邬子兵的座位時，看見男生正在一邊喝水一邊看着她笑，眉飛色舞的樣子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麼。

林欣然這會兒特地跑到許淩可身邊，彎下腰在男生耳邊道：“哪裡有鬼？我看是你心裡有鬼。”

因為等林欣然，羅牧垚就在邬子兵桌邊停下了。

邬子兵順勢伸手抓她落在桌邊的小拇指，羅牧垚一個激靈轉過頭來，看見搗鬼的人還在看着她。

這時林欣然剛走下講台，問羅牧垚：“羅姐你說，怎麼這句台詞就這麼受歡迎呢？”

羅牧垚從邬子兵手裡抽出手指，答：“可能大家羨慕随時能發瘋的個性吧。”

林欣然這才發現羅牧垚跟邬子兵之間的小動作，聲音很大地故意幹咳兩聲，邊咳邊答道：“也是吧，又要進考場了，周樸園要上高中也得瘋。”

羅牧垚站在走廊上給林欣然讓位子，道：“這才是平等，平等地逼瘋每一個花季少年。”

林欣然吃驚地看向羅牧垚，道：“羅姐，我要把你這句話抄進作文素材本裡。”

羅牧垚道：“還是别了，不嚴謹。”

高二年級開始，周六加設了晚自習，住校的人可以在周六晚上返校，不住校的人自由選擇是否來學校上自習。

羅牧垚覺得在學校學習效率高點，于是在期中考前的周六到了學校。正好周義玲也在班裡，就叫上她去辦公室搬作業。

她跟着走到二樓辦公區的時候，卻看見郗有跟她媽媽兩個人站在玲姐辦公室門口。

周義玲上前跟郗有媽媽打招呼，羅牧垚看了郗有一眼。自從戚玉嬌轉學後，郗有就一直沉默寡言，平時也自己一個人去食堂吃飯，放學也一個人走。

而這一次，郗有竟回了羅牧垚一個眼神。那眼神很冷，但又不是全然拒人于千裡之外，絲絲縷縷間好像還有什麼很渴望跑出來的東西。羅牧垚不知心底這一瞬間是什麼感覺，但也不得不有些好奇。

周義玲一邊開門一邊問郗有媽媽來學校什麼事。

郗有媽媽看起來是個急性子，開門見山道：“我想給孩子申請學校宿舍，但申請被馬主任打回來了，我就想來問問看還有沒有機會？我家孩子已經決定改了，總要給我們個機會撒。”

羅牧垚踏進辦公室抱上作業就離開了。她回到教室，給各小組組長分作業的時候，邬子兵也來了教室。這是羅牧垚這學期第一次周六來學校上晚自習，剛才邬子兵發短消息問她的時候，她說她才到學校不久，沒想到邬子兵也這麼快來了。

羅牧垚回到座位，看了眼手機，果然看見邬子兵發來消息。

邬子兵：[天氣不錯，晚自習課間要不要去操場看月亮？]

羅牧垚回複：[好]

邬子兵：[記得帶外套]

晚自習鈴聲一響，羅牧垚擡頭時看見，邬子兵的座位竟已經空了。

她現在每次都先走到科技樓那邊再下樓，然後跟邬子兵在主席台下邊的階梯上會和。然而今天在走上連通科技樓和教學樓的連廊時，羅牧垚竟聽見從科技樓方向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你改還是不改？你要是不改，你……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從這裡跳下去！”

羅牧垚猛地頓住腳步，一時間産生了往回走退回教學樓的念頭，可是她還沒做好決定，就看見郗有竟然從科技樓黑燈瞎火的樓門走了出來。

女孩臉上的表情沉寂如一潭死水，兩隻眼睛黑洞洞的，像是剛從地獄深處飛出來的一對蝙蝠。

這會兒第一節晚自習剛下，再過一會兒就有更多的人從班裡出來了，而羅牧垚從郗有的神色中也看出了擔憂。

郗有一直往前走，路過了羅牧垚，停下腳步對她道：“我媽去上洗手間了，能不能幫我個忙？我不想和我媽在班門口吵架。”

羅牧垚答：“行。”

郗有道：“那我去躲躲。”

羅牧垚出主意道：“可以去開水房那邊，我告訴阿姨你去操場了？”

郗有這時朝她看了一眼，眼神裡充滿感激。

羅牧垚道，“快點吧，不然來不及了。”

郗有沒再說什麼，往前加速小跑起來，很快就消失在了連廊拐角處。

而郗有剛消失，她媽媽就追了出來，這會兒走廊上學生越來越多，郗有媽媽一眼就看見了羅牧垚，因為羅牧垚剛才在辦公室裡搬了作業，于是她跑過來問羅牧垚：“同學你看見郗有了嗎？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羅牧垚暗自做了個深呼吸，開口編造謊言道：“我好像看見她下樓去操場上了。”

郗有媽媽聞言立即擰起眉頭，但還不忘對羅牧垚說了聲：“謝謝你啊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