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王遐喘着粗氣,輕聲道:“我是武甯侯的世子,皇上全我志向,我當報以國士。雖說是為趙王造勢,但我不會說什麼、更不會支持什麼。東宮的位置,最終是皇上選了誰就是誰!我隻忠于皇上。”
“小舅舅,我聽懂了。”穆陽擦去眼角的淚水,起身行禮,道:“我曉得你的意思,待父皇下旨,你我往來,還是……少些罷。”
王遐擡手扶額,微微颔首,待吃完一碗綠豆湯,才稍平了心緒,最後叮囑道:“穆陽,一旦涉及那個位子,莫要仗着受寵就自己拿主意,任何事都要讓皇上心中有數。”
同一日,皇帝微服出宮,騎馬出城,來到了杜陵軍的駐地。
不算熱的天氣,崗哨的軍士隻穿着單薄的軍服,瞧得出一身精壯,眸色發冷,站在軍營入口,一手按着腰間的刀鞘,沉聲道:“此乃杜陵軍駐地,若非公事,還請繞行,否則軍法處置。”
皇帝都換了尋常衣衫,跟随的葉清歡自然也脫去軍服,他正要上前交涉,便聽皇帝饒有興緻,問:“用什麼軍法處置?”
“查明隻是誤入,拘押三日以為提醒,再行放出。若是别有目的,上禀朝廷,按罪責大小論處。”軍士答得不卑不亢,又道:“這位老翁,若隻是走錯了路,便請離開吧。”
皇帝甚是滿意,竟是下了馬,道:“你們統領可在軍營?煩請為我通傳,此為信物。”皇帝的手伸了回去,葉清歡一個愣神,隻好抽出腰間佩刀,充作信物。
皇帝遞給軍士,道:“勞煩跑一趟,若統領仍不肯見,我即刻離開。”
軍士遲疑片刻,招呼了人守住大營,交待兩句,捧着刀在營内上馬便走。過不多時,找到了正在校場的趙王,上前将佩刀遞上,傳了話。
葉清歡的佩刀,旁人不認得,趙王怎會不認識?他立時明白是皇帝在營外,拿過刀來,從高台跳下,拉過一匹馬便朝營外趕去。
待遠遠瞧見營外站着的皇帝和葉清歡,趙王想喊又有顧忌,見皇帝的眼色,匆忙下了馬,将佩刀還給葉清歡,含糊道:“勞煩葉兄了。”
皇帝笑道:“軍紀嚴明,很好。”
趙王得了誇贊,臉頰一熱,将皇帝請了進來,跟在一旁低聲道:“爹爹,怎麼這會子過來了?”
“老子看看兒子,有什麼不行的。”皇帝不以為然,就在杜陵軍駐地踱着步,道:“方才在哪裡?找你還得乘馬去。”
“兒子在校場和大夥練着呢。”趙王笑着,他的身後還有摔打上身的泥土,笑道:“軍務兒子上心的,隻是既然有文書那些人,倒不必事必躬親。”
“嗯,有幾分模樣。”皇帝眼光老辣,沿途所見,便知曉這三萬人對趙王是真心信服的,由此當知趙王在此地的用心。
在駐地繞了一大圈,連牲口的棚子都看了,皇帝興緻不減,直到回了大帳,才問道:“成文,現在讓你帶出去,可有把握沙場殺敵?”
趙王道:“有!”但答完了,這個人才撓着頭,道:“父皇,要和南楚開戰了?”
“不是南楚。”皇帝将蜀州幾個不老實的土司一事說了,道:“武安侯谏了你,幾路督軍也都贊允。成文,待衡衍婚事辦完,武安侯為你壓陣,去将那幾個土司,給朕拾掇了。”
趙王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在杜陵軍中用心,日日操練,卻從沒想過出兵的機會就這麼擺在了眼前。
半晌過去,他單膝下跪,道:“臣領命。”
皇帝道:“此事,朕不下旨,不可透露分毫。”
趙王抱拳,眸色堅決,道:“臣遵皇上口谕。”
“起來吧。”皇帝漸漸開懷,道:“朕來此,是提前招呼你。杜陵軍出兵兩萬,打完便回來。你是親王,比衡衍的身份更尊貴。昔年朕秉持蜀人治蜀,留了十大土司,以安民心。既是他們不安分,朝廷也不必再維護他們的臉面。蜀人也是我大齊百姓,土司是為了安民而不是害民。”
“兒臣明白了。”趙王深知皇帝對那些民分而治的話十分憎惡,哪怕是平州的鮮奴,昔年不曾作亂的,皇帝也沒有追究過什麼。此去他的身份是關鍵,又有武安侯壓陣,趙王心裡一松,打些土司,隻要不輕敵,沒有不順利的道理。
他這般思量,也就照實說了。皇帝頗感欣慰,道:“你初初領兵,朕讓定北給你壓陣,也就莫客氣,該讨教便讨教。他擅帶騎兵,但對軍陣也甚有心得,此行能學到多少,端看你了。”
趙王看着皇帝唇角狡詐的笑意,也跟着笑了:“爹,兒子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