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良怔住了,擡眼看過去。
“誠璋姐姐是真心的,郁離也是。隻盼她二人相處日久,永不分離罷了。”穆陽的唇角泛起笑意,道:“或許外人都以為,郁離是誠璋姐姐如今的一個玩物,頂多也就是禁脔。但我曉得誠璋姐姐的為人,她是真心的。”
“兩個女子互相愛慕,讓你在心底生出百問來。”穆陽笑着點破了,搖搖頭道:“虞國公都陪葬了渝陵,史書彪炳,如今少卻不是不見。你呀,和我以前一樣。”
禇良不敢接話,怕說錯,也怕說多了。
很快,中秋佳節至。
因是早早約好,禇良從百珍樓帶了席面,到的時候,夏立妍已經換過家常衣裙,用藕色的發巾包住長發,眼睛彎成月牙,帶着禇良來到屋子裡。
圓桌收拾的幹淨,兩人一齊動手,先将四樣涼菜擺出來。夏立妍道:“付姐姐事多,和雲熙得按時下值守,我告了假早回來半日,拾掇幹淨了,才好對酒當歌。”
禇良含笑,道:“戌時我得去接殿下,并不能過夜的。”
“看來你和殿下相處得當,咱幾個都能寬心。”夏立妍隻是随口一句,沒留心到禇良神色微晃,她想起含涼殿中的書冊卷軸,道:“本以為整理文集,很快也就做出來的,哪料得到宣文皇後的遺作如此多。”
“嗯?殿下說起過,宣文皇後自幼酷愛讀書,許多典故也是信手拈來。”禇良點到即止,拍拍夏立妍的肩頭:“慢慢來,皇上也沒說甚時候編修結束,你别太着急。”
“早知道整日埋頭在此,我倒覺着入各部曆練甚好。”夏立妍搖頭苦笑,道:“付姐姐沉靜,雲熙性子活泛,隻有我覺着是件極苦的差事。若非與她二人一道,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那便堅持下去。皇上如此看重,編修結束之日,還怕不得重用?屆時你若還想去曆練,隻要開口想必會得到允準。”禇良寬慰着,兩人相視一笑,一起釋然。
一時付琴、雲熙都回來了,四人又坐了一桌,雲熙是最歡喜的。她端着斟滿酒的酒杯,站起身道:“來來來,賀咱們都留在了京都!”
雲熙隻是為此事歡喜,夏立妍卻一時失神。她茫茫然來,竟真的留下來,此前還抱怨編修枯燥,但念及留下來,歡喜也是從腳底騰上的。付琴更不必說,終于退了不堪的婚事,衣食雖不寬裕亦是無憂。禇良非但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更能朝夕相處。
“都愣着作甚?幹杯!”雲熙見她們沒人答應,瞪着眼睛又催了一遍。
三人回過神,忙拿起酒杯,青瓷杯碰在一處,有些酒液傾出,禇良暫且放下心事,一杯飲盡,攔住還要斟酒的模樣,笑道:“我不能再喝,以茶代酒可好?”
“倒是忘了,怪我粗心!”雲熙一拍腦門,隻與付、夏二人斟滿,将茶壺遞給禇良,道:“那你自己來。”
四人吃着菜肴,雲熙道:“幹燒大鯉魚,滿京都唯有百珍樓最得我心!今後若點不到,我可要打你禇長史的名頭。”
“好說。”禇良含笑道:“你雲編撰才名遠播,哪裡須我?”
“才名遠播的是林清光,但我也會有那麼一天!”雲熙嘿嘿笑着,夏立妍湊過來低聲道:“這兩人較着勁呢,你修三頁,我定要多半頁;你整出一部頭,我便要多出些才好。就連摘句,都在比着誰的筆力深厚。”
“實則咱們這一科,誰的字都及不上小褚。”付琴由衷道:“端方渾厚,筆力矯健,得唐楷精髓,唯禇長史一人爾。”
禇良有些燥,隻是道:“那是你們高看我。”
“非也,這是皇上的禦口。我猜啊,若非你去了六殿下府上,即便不中,也會調你入宮任個秉筆的。”雲熙張口就來,禇良将半張酥餅塞進去,道:“快多吃些吧。”
一時酒熱,三人都有酣意。雲熙道:“咱們四個有緣相識,彼此意氣相投,如今也都有了不錯的前程。将來,便祝大家順風順水,所願皆所得。”
四人共飲,竟都忍不住大笑。雲熙借着酒意,道:“我想好了!做官就圖做些大事出來。林清光能做的,我自能行。今後,我欲入中樞,為女官佼佼者!”
“我想留在京都,有自己的宅子,不依靠任何人。”付琴臉頰通紅,借着酒意纾解,将心底最深的渴望訴出。
“啊?那我沒飯搭子了。”夏立妍拽着她的胳膊,裝出一副可憐樣。
付琴哭笑不得,道:“我有自己的宅子了,自該邀你和我同住!”
“嘿,就等你這句話呢。”夏立妍順勢靠着付琴的肩頭,在燈下起了書生狷狂,道:“其實,我很想去邊境,看一看大漠孤煙直。我想去軍中為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