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爛在肚子裡，跟誰都别提。義父有義父的布置，卻非你我如今可過問的。”趙誠璋打斷了她的話，見穆陽神色了然，顯然是知情，應是瞞着了禇良，也就不再多說，隻道：“六妹妹，萬要珍重。你不在意權柄，如今也陷入漩渦之中，這權柄自然要用義父想讓你用的手段争一争。六妹妹，希望有一天你能按你的想法活着。”

“希望你我都能如此。”穆陽望着高瘦的人輕笑，頭一次，趙誠璋從她的眉眼裡看不到稚嫩。

她好像那個過早夭折的女子，眉眼淡淡，又充斥着蓬勃的生命力。

待回到公主府，穆陽沒急着更衣，叫了楊繁，請他往宮中遞個口信，自己想面聖。

楊繁沒有多問，點點頭就去辦了。穆陽拐入内室，邊解衣扣邊與清沐道：“夏日晚了，冬日似也晚了，也不知何時下雪。”

“殿下現在真愛發愁，連何時下雪都愁。”清沐接過外袍，穆陽白了她一眼，道：“想吃點湯湯水水的，你去小廚房看看有什麼現成，拿一些來。”

“是。”清沐收拾了衣裳，半合住門，知曉穆陽此刻不喜旁人，便讓侍女們都退了出去。

禇良在長史院坐了一會兒，還是坐不住，便從月牙門穿過，快步走上連橋，去寝殿見穆陽。

侍女們都在院外，即便禇良沒來過幾次，穆陽也早有囑咐，她來不必阻攔。禇良心裡裝着事，走進靜悄悄的屋子，也合上了門。

穆陽隻穿了件貼身的中衣，衣帶尚未系，将雙手挽着發自裡屋走出來，道：“小廚房有什麼？”

再擡眼，是禇良呆鵝一般杵在地上，又飛快赤紅着臉轉過身，手足無措，顫道：“殿下，我……”

穆陽穩住心神，道：“還以為是清沐回來了，你等等。”她幾步回去，取了件對襟長裙披好，鏡中的人臉色略紅，耳珠滾燙着。穆陽用力捏了捏左手的虎口，才施施然走出來。

禇良還站在原地，似一個失了主意的孩子，低着頭不敢動。

“呆子，山上都睡一張床，這個時候與我不好意思了？”穆陽啐了一句，道：“這麼急着找我，怎麼了？”

禇良瞥她，見她坐下倒茶吃，才漸漸收攏了心神，道：“之前殿下說過，暗中仍是追查的。為何郡主……”

“我說與你，不代表郡主需要知道你知情。如今明面上風平浪靜，這是父皇想看到的。暗裡的波湧，你我都不在其中。”穆陽知道禇良是為了自己着急，招呼她坐下了，才道：“如今明面上的不是我，你别擔心。”

禇良的心口揪着發緊，她愣愣答應着，道：“郡主待殿下真好。”

“那是自然，誠璋姐姐最疼我。”穆陽笑道：“但她總是在背後默默支撐，與我講明厲害，卻不會阻攔。”

禇良漸漸平穩了呼吸，忖着自己不認識穆陽的那些年裡，她在京都，是被姐姐哥哥們呵護着成長，想做什麼都有機會，隻覺得滿心都是歡喜。她道：“殿下，是臣一時情急，冒失了。”

“你……”穆陽正要開口，清沐拎着食盒進來，瞧見禇良卻是有些驚訝，道：“看來取少了。小廚房熬了鲫魚湯，我取了一盅，還有道清炖獅子頭，一碟野菌蒸雞仔，一小盤麻醬小白菜。不行我再去一趟吧，長史一起吃。”

“不用，分一分。”穆陽停下話頭，嗅到香氣，道：“你一報菜名，我倒是真餓了。”

取了幾隻茶碗給禇良分了魚湯，穆陽将一整個獅子頭從中剜開，放進禇良的魚湯裡。

“這個時辰了，少吃點回去安心睡一覺。”穆陽沒有多說什麼，禇良的心也漸漸落定。兩人分食，竟是難得安靜，讓清沐在心中啧啧稱奇。

飯畢，禇良起身，道：“殿下，臣就告退了。”

“禇良。”穆陽沒有起身，擡眼望着她，眼眸很亮。

“臣在。”禇良靜靜等候。

“再做些毛豆腐吧。”穆陽釋懷了，用這樣的話替代了幾乎說出來的眷戀。

“已經在做了，等做好了，就給殿下送過來。”禇良輕輕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