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對,我不跟别人說的,隻是猜測。”穆陽心裡好笑,摸索着拉住禇良的手腕,道:“那……萬一被我猜中了呢?我們打個賭吧。”
禇良察覺到穆陽的指尖有些涼,反手先攏進了手心,才道:“殿下想賭什麼?”
“我若輸了,就帶你進宮,去瞧宮中的藏書。你若輸了……我還沒想好……”
聞言軟語,禇良怎能不答應呢?從前她隻是随口提過,不曉得宮中藏書是何等廣博,穆陽就記着記到了現在。她道:“臣答應了,殿下到時候想好了,說與臣,臣去做就是。”
“好。”穆陽低眉淺笑,被握住的手漸漸暖起來。
這般聊着,夜沉入水。到底是穆陽先打了個呵欠,禇良刻意回話慢了些,等她睡下,才敢側過臉多看幾眼。
她白日睡了這麼久,此刻是不困的。彼此指節交錯,她舍不得松開,然靜下心來想着穆陽不久前的一番話,忽而覺得此前困于一隅,是彼此的不幸。
皇帝的旨意終于在次日午後送至,着令武甯侯王基、晉州刺史衛居閑同赴京都,一幹人證物證,由王基押赴京都。晉州督軍秦闖率部五百,擒拿河務衙門一應官員,六品及以上亦押赴京都,六品下押入督軍府聽參問罪。
旨意中提及一行女官和春柳營,着令同回京都。
宣讀既罷,傳旨的女官擡手行禮,道:“皇上另有密旨。”
這是預料中的事,王基起身接過來,知曉她是資政處六位女官之一,但見沉穩有節,不由心中暗贊。
“窦女官舟車勞頓,還請在府中歇一歇。”王基并不着急打開,窦彧從善如流,和舊相識賽、嚣二人颔首問好,跟着府中人去了住處歇下。
待商量好後日就出發,王基才離開。不久後,禇良和穆陽又一次來到侯府的内書房。
密旨已然打開,就擱在書案上。王基讓穆陽自己看,心裡憋悶,還是歎息道:“這京都,我是真不想進。”
“是我連累侯爺了。”穆陽自是有一些愧疚的,密旨裡仍叫穆陽不露身份,随王基入京都,旁的話隻是叮囑王基不要推辭,先護着穆陽她們平安。
“如今說來已然遲了。”王基擺擺手,道:“既來之則安之,他們繞開了長治,也是我這些年不問世事,才露去這天大的案子。”
穆陽颔首,将密旨封還,輕聲道:“這一次誤打誤撞,多虧侯爺。成韫在此,深謝侯爺救命大恩!”
身側的禇良跟着下拜——她倆的命雖是靠自己争取逃出來的,可若王基不肯相助,她不敢想還得生出多少波折來。
“這個禮我承了,既然承了,便有些話不吐不快。”王基用手撐着額頭,似在思索,半晌後才道:“你們起來。”
二人依言起身,卻也并肩站着聽訓。
王基道:“成嗣死了,無論如何這個結果無法改變。穆陽,我曉得你心裡有譜,但經曆河務的事,該知曉這些事當真不是過家家。你生性善良,卻莫要忘了,豺狼毒蛇,是會吃人性命的。衡衍在京都,想必半點不自由,心裡也憋屈。你主動入局,我知你想做些事出來,但今後要更穩妥,才能護得住自己和身邊的人”
“便說小褚,尋常家的孩子,好容易長這般大了。今次她舍命能僥幸活下來,那麼下一次呢?她是你的長史,可她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即便是孤兒,難道泉下的親舊不會擔憂麼?”王基的話說來淡淡的,卻一字一句往穆陽的心裡鑽。
禇良瞧見穆陽的臉色白了,忙上前半步,道:“侯爺……”
“換過來也一樣。若是她折在了太平縣,無辜官員要牽連多少?我這個侯爺大抵也做不得!”王基不讓禇良說話,隻道:“年輕人想做事,這是好的。但不求百戰百勝,起碼要護得住自己!”
這番話落下,蒼老一瞬爬過老者的眉宇,他是想到了什麼,又不得不壓住陳年的心傷,幾乎是老人懇求,道:“小六,在你握住絕對的權柄之前,再謹慎都不為過!儲位不定,我大齊衰落也不過眨眼之間!我猜不到皇上的心思,你卻不要去猜!你要做事,今次之後,想必你也知曉了,怎麼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