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騰出了多半的牢房,仍不夠用,便也用了大理寺的監獄。
衆人齊聚刑部,武甯侯身着夏袍,不曾坐在主位,手中捧着茶盞,緩緩喝着涼茶,以解漸起的暑意。
這一位都不坐主位,鄧協洛自然不敢,便在另一邊坐下。望着滿堂官員,鄧協洛心帶躊躇,等了半晌,才拱手與王基一禮,道:“諸位應是都曉得了,茲事體大,務盡全力。”
衆人颔首,雲熙的眼睛落在禇良身上,私下用腳尖撞她,低聲道:“你這次命真大。”
不久前,四人在刑部外碰面,三人已然聽得一二,拉着禇良細細打量,又是瘦了一大圈,夏立妍最是心疼,道:“回來就好,可得好好養養。雲熙好容易長了些肉,你得跟上來。”
“是。”禇良心中溫暖,道:“今次皇上抽調了三位姐姐,我這心裡才算踏實。”
林清光就站在不遠處等待大門開啟,自然也聽到了禇良的話。她們四人自女科考試前就在一處,幾年過去隻比初識更親厚。這樣的情誼讓人驚詫,于林清光則起了幾分羨慕。
隻是聽到雲熙長了肉,她才無聲笑了。昨夜的荒唐沉迷,林清光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隻是雲熙酒醉後一點都不記得,讓她還來不及獨自怅惘失落。
身後的幾人已經從禇良口中知道了大緻案情,為太平縣遺民憤憤不已。雲熙昨日面過聖,仍不沉穩,多有咒罵的難聽話,更讓林清光莞爾。
看着雲熙和禇良的小動作,耳邊是王基不鹹不淡的陳述,半晌後,林清光深吸口氣,道:“本官在此,奉旨督辦,諸位一言一行,自會上禀天聽。然此案天人共憤,用得上林某的,絕無推辭。”
這番話既點名了她隻是皇帝派來督辦的,又說清楚自己的态度。然沒人真敢讓她真的上手,除了已經心有成算的雲熙。
得了王基授意,鄧協洛也不講究太多,将如今的證據細講一遍,道:“案犯衆多,權宜之計——高禦史,你同禇長史、賽關索一組,提審刑部的羁押之人,刑部上下為你調遣;雲寺丞,你與嚣、付、夏三位女官一道,提審大理寺的羁押之人,同樣,大理寺上下為你調遣。”
雲熙憨直不假,卻不是笨蛋,正要開口,鄧協洛已道:“皇上有谕旨,賀寺卿會幫你的。”
“是,下官記下了。”雲熙略松口氣,大理寺寺卿賀桐是個古闆的人,若真心下絆子,這事可就難做了。
“另,皇上知曉人手緊張,今早已下旨意,調經檀所部,仍分作兩隊,為你們所用。”王基又撂下一語,看似平淡的口吻,道:“經統領應在來的路上。”
林清光對此早有預料,為此動用控鶴有些小題大做,京都四大營牽扯過多,中州州軍不夠精幹,而穆陽公主的長史已坐在了這裡,春柳肩負太平縣遺民的保護,已然足夠。經檀所部仍有兩千人,駐守嘉禧宮看似是個差事,但随着楚太子的離開,擺明是閑置了。皇帝要用經檀,便得給一個大大的功勞才足夠堵住朝臣的口舌。
“這件案子說難,難在時間長、涉案人衆,然太平縣遺民是證人,有這麼個突破口,與吾等而言,是件極好的事。”鄧協洛是老手,見衆人憂心忡忡的,自然出言開導幾句。
正說着,經檀領着兩人至,彼此行了禮,她道:“侯爺、鄧尚書,皇上有谕旨,我特調六百人,由她倆分領。軍中亦有問訊的手段,不算新手。”
“這便好。”鄧協洛與彼此介紹了,站起身道:“皇上雖未言明結案的時限,但你我食君之祿,自該為君分憂。事不宜遲,這便開始罷。”
林清光正和鄧協洛低聲說着話,雲熙隻好跟着禇良,同大夥一起先去了偏廳。
此間官職最高的是高奕行,這位四品禦史撩開官袍,率先坐下身,才道:“大家先坐,且定個策,再行審案,才能事半功倍。”
雖是熟識,既在管家,便按品級次序順勢坐下。高奕行道:“咱們隻看了些許文書,大部分都是鄧尚書所言。然小褚長史和兩位女官是從晉州回來的,還得請你們說一些,給我們些頭緒。”
賽關索一向大方,先開口說了,然她與嚣玉懷是去了封城,便講到此間,笑道:“實情如此,我與四姐并未有發現,即便倒推,也不過是看了山一般假的文書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