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不懼,隻是公主府的你們,今後在外也得注意了。晨起我與清潮她們提醒了,家令處不必多說,午後我會自己去趟葉都尉處。”穆陽沒了下棋的心,道:“禇良,或許父皇早就察覺到這些異常,隐忍不發,就是等這樣的時機。父皇借此要将女官再推一步,卻沒即刻給參與辦案的雲熙她們升一升,這是堵住了朝臣們的嘴。待時日一到,按規矩來,無人敢再論了。”
這些緣故大夥猜得到,如今從穆陽的口中清晰說出,禇良忖了一瞬,道:“臣會尋個合适的機會告訴她們。”
“讓你做這些,你會厭惡這些算計麼?畢竟她們都是你的好友。”穆陽直言問道。
“我沒有害人的心思,何況這些話她們打聽不來,讓她們知道了,心裡有譜,能定一定。”禇良笑道:“殿下,臣不是迂腐之人,不必擔憂。”
“好。”穆陽這才放下心,道:“誠璋姐姐着郡主府的人遞了信,平州的皮草生意,她要拉我入夥。清漣已在京都南郊外尋了幾處妥貼的地方,待吳紡娘她們的籍冊更改好了,就去實地瞧瞧。這一筆銀錢,算我入股,清漣自會同吳紡娘談妥,立下字據。待紡織行建好,就是她們搬出公主府的時候了。”
有清漣這個生意場的新人,禇良還有什麼不安心的?隻是田皖仍舊讓人操心,兩人難免念叨幾句,末了也沒個妥當的章程,隻好暫且丢下。
高奕行要升任河務衙門南河總督,于七月三日,将帖子遞給了河務案的同僚們,将在七月五日午後,于百珍樓設宴。
這是早就說好的,衆人無不答應。又因他将高升赴任,便得抓緊時日備下薄禮。
這裡頭屬雲熙最不上心,隻是抽了空,拿上那三方硯台,先去了一趟鄧協洛的家裡。夫妻同在,從中選了一方抄手硯,按行價給付。
雲熙按蘇見生教的,隻笑道:“這是見外了。這料子采出來、請人雕琢、家母帶入京都,我是官員,怎能做起買賣?尚書、夫人,隻給我二兩便是,本錢足夠了。”
這方好硯,若正常售賣,起碼價值五十兩。雲家歙硯名氣極高,素來有價無市,鄧協洛還在踟躇,他的夫人花蝶已然接下,道:“我這裡還有兩刀豆腐宣,便分雲寺丞一刀,算是回禮了。”
雲熙果然答應,又聊幾句,喝了幾盞茶,便抱着豆腐宣和餘下的硯台離開。蘇見生早就應下,這三方由她做主,雲熙上了馬車,就吩咐往林清光處,給了她一方躺池硯。
“多謝了。”林清光拿過細看,用料講究,是高于市面,不由道:“這不耽誤你們賺錢?”
“阿娘說與我做主,賣了鄧尚書一方,換了一刀好宣,我打算給小褚送過去。餘下的那方,贈給高督河,我也不必花心思。”雲熙靠着椅子,渾身放松,抓着果子慢慢吃起來。
林清光颔首,道:“高督河赴任南河,就在徽州,你贈她歙硯果然應景。”
“你呢?預備給什麼?”雲熙留下的那方是個六寸圓硯,金星遍布,亦非凡品。
“我可不是有錢人,隻是備了二兩今歲禦賜的清茶,聊表心意。”林清光的話惹來雲熙白眼,二人相視一笑,雲熙問道:“阿娘知曉你照應我很多,問你何時得閑,上門吃吃飯?”
“替我先多謝伯母,然近來難得閑時候,過會子我還得入宮當值。”林清光寶貝一般,将躺池硯在書案上擺好,又覺不妥,從後面的櫃子裡找出個合适的錦盒,裝了進去。
“河務案算是結束了,怎是愈發忙起來?”雲熙問罷,也反應過來,道:“若不便,隻當我沒問過。”
林清光才擺弄好,順勢在書案後就座,低眉思忖片刻,才笑道:“也沒什麼不便,你知道就好——你我都參與過宣文皇後的遺稿整理,其中有關乎女官制的文章,你可還記得?”
雲熙回憶片刻,道:“有印象。”
“皇上已宣召永嘉公主、禮部肇慶、祖朝安,要按宣文皇後遺稿,重制女官服制,約莫入冬就要宣旨了。”林清光看着她,果然見她露出歡喜來,畢竟如今的官服皆從男官,便捷有餘卻顯得太過肅穆,雲熙年輕漂亮,自是打心眼裡不喜歡的。
“你且别聲張,這事要推行,不光在表面。借着此事辦成,下一屆女科便不遠了。”林清光笑着提點,這個消息果然讓雲熙更為感興趣,不由道:“林清光,此話當真?”
“真!我騙你做什麼?”林清光索性都說開了,道:“皇上是位肯幹的君主,今次不曾提拔你們,是因着你們才提拔了沒多久。然今次記功,到了時間,才名正言順。彼時将你們放在實權之處,再借着如今服制成了定論,再興女科,便能更順一些。”
這是禮制、權力和人,是想撬起千百年難變的科舉官制的一點基礎。皇帝不曾因年歲漸高而回避,而是一點點做出來,潤物細無聲加上皇權偏向,希望将來的趨勢,不會讓上下一心的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