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石罷了!弓箭我不擅長,夠進春柳就行。”葉清甯眨眨眼,道:“先練一段時間臂力再開弓吧,否則使力不對,是會傷人的。”
禇良從善如流,點頭應下,主動将弓放回。葉清甯教了她一下午,饒是禇良底子算不錯,回到長史院的時候,也是渾身筋骨酸痛,喝水都拿不起了。
肖筠幫她寬去外衫,笑道:“長史對自己忒也嚴苛,難不成這府上缺長史一個打手?”
禇良淡笑,不與她解釋,自去沐浴更衣,熱水一激,更覺疲累。她沒料到葉清甯會替她考慮,都想好了,會被丢進校場,要狠吃一番苦頭了。
沐浴既畢,宮中遞回消息,皇帝留了六殿下住着,明日歸家。禇良忍着筋骨的疼,按葉清甯所說,活動開來,又去書房看了會書,研墨寫了許久,竟也懶得動,便在此對付睡了。
翌日,午後穆陽才回來,讓清沐叫了禇良,在鑿金閣等着。難得下了雨,禇良揉着手臂,将名帖放在書案上,就去觀雨遠眺。
灰蒙蒙的天邊隐隐約約有抹魚肚白,幾行鳥南飛,應是最後一批離巢的了。元豐三載的七個月,比從前竟是都要忙碌。短短的時日裡,離開長安又僥幸生還,查案、赴宴、周旋,接踵而至,無暇沉思。昨夜精疲力盡,睡下了就仿佛魂魄也安甯,醒時身體尚未恢複,精神卻重複抖擻。
雨大了些,落在遞上濺起水花四射。漸漸起了霧,院中的樹木林葉也顯得朦胧。她等的人穿着木屐,一手提着裙擺,一手撐着油紙傘,緩緩走入院子。
“正要過來,就下起了雨,清沐非要我換過衣裳再走,便耽擱了。你等久了吧?”穆陽合了傘,放在廊下,自然搭着禇良的手,由清沐服侍換過繡鞋。
“小褚長史甯肯多等等,也不肯殿下淋了雨受涼,對麼?”清沐仰起頭問。
禇良笑道:“對。”
穆陽便笑,回身用手接了一捧雨,邊看邊道:“第一場秋雨,後面就要涼下來了。”
清沐便去忙了,禇良跟着她進去,等穆陽坐下,将名單鋪陳開,正欲退回,與穆陽伸出的指尖相碰,便皺了眉,輕輕搭着她的手,道:“怎麼這麼涼?殿下稍等,臣去拿杯茶來。”
穆陽來不及阻攔,禇良腳下飛快,已去側殿。侍茶的侍女早就烹了茶,濃濃的茶香,此刻也顧不得穆陽不喜濃茶,她拿了一大杯,雙手護着回去,塞給穆陽,道:“殿下仔細燙着。”
“我玩了雨水,自然涼了手。你看,這裡都不涼的。”穆陽反手拉住她,按着掌心貼在自己的脈搏之上,眨眼笑她:“攔都攔不住。”
關心則亂的話,說不出來,禇良低着頭不語,穆陽也就松開了,接着往下看。這份名單與她所想幾無差别,末了隻點了康王府,名字卻空着。她心中亦有猶豫,便道:“你也吃不準,是隻請四哥哥,還是一起都請了。”
“趙王對這些事興趣乏乏,況他那日應在軍營,殿下已備了節禮,與張巡鹽的節禮一緻。康王、永嘉公主如今倒是和睦,但若都下了請帖,又怕康王思慮過重,反倒引了猜忌。”禇良将想法托出,果然穆陽蹙着眉颔首,道:“我亦如此思量,且隔了五日便是宮宴,仍是要過關的。”
兩人一站一坐,皆因一份名單皺着眉。茶汽飄搖,穆陽便喝了口,忙别開臉,笑道:“诶!真是誰教出來的,打翻了茶罐吧?給你你喝。”
如此倒是都輕松下來,穆陽讓她拉來圓凳坐下,道:“如今,康王兄還未真對我起疑,也就不會把我真當大事。我随意下個帖,他隻怕當我愛熱鬧——這是真的,一笑置之,再着人送份節禮,自己不回來。”
“殿下了解他們。”禇良邊聽邊揉起發漲的手臂來。
“便如此吧,隻說熱熱鬧鬧地玩,或許能給永嘉公主诓來。”穆陽帶着幾分狡慧,道:“不可能事事都如心願,怎麼樣?”
“殿下所言甚是。”禇良見她透着股樂呵勁,心知是宮中有什麼事,此刻卻不想問。
一次穆陽尚未在意,幾次三番便不由留了神,擡起頭定定望着她,問道:“你的胳膊怎麼了?”
“臣昨日午後去尋了葉都尉,她說學弓箭好,被帶着抱了一個時辰的石頭。”禇良攤開手,道:“如此自是有些不自知,揉一揉也就是了。”
穆陽也是學過騎射的,彩鸾峰上君子六藝,這一道卻沒條件多說一說,無奈道:“這要使藥油搓開來,葉清甯沒說與你麼?來人!”
偏殿侍候的很快到了門口,低聲問着何事。
“你去找清潮,讓她拿一瓶藥油來,本宮寫字多了,手腕疼。”穆陽眉頭都不皺,等人走遠了,才道:“下次不舒服,你不想勞動人,便用我的名頭去。”
禇良無奈,道:“臣記下了,殿下莫要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