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穆陽早就起意的謀劃,果然宴飲之後,禇良擅書之事在朝野越傳越響,名氣大噪。
趙王翻着請帖,問霍行簡道:“這章什麼意思?”
一顆頭湊過去,霍行簡皺着眉瞧了瞧,道:“‘當時賞桂’。”
“小六這個玲珑心。”趙王笑呵呵放下,與王妃劉雅道:“你去麼?”
“你又不去,我便不去了。”劉雅這幾日正沉迷于一出戲,是新進京都的玉麟班,講白蛇入世,十二出一晚一出,連演三遍。過一會兒劉雅就要出門看戲了,而穆陽的桂花宴就在第十二出戲那一晚。
“你去罷。”趙王将請帖給了霍行簡,“你是本王的長史,替本王去。我最煩一堆文人坐在一處,說話打謎語。你去最合适!”
霍行簡沒料到這般接了差事,想了想點頭答應,道:“臣領命。”
元豐三載八月十日,晨起時分一陣清雨,行人傘面未濕,雨已停下。
穆陽早早入宮,午膳後乘車回府,車上小寝片刻,下車時神采奕奕。
“開宴尚早,殿下不必這麼急切。”随行的清沐低聲打趣,穆陽瞥了她一眼,道:“這可是我第一次大宴!”
“是是是,殿下第一次大宴,連天爺也賞面子,落了場雨,掃了浮塵!”清沐陪着回府,先去寝殿更衣,片刻後禇良就到了。
“父皇給了一幅畫,讓賜給賞桂作詩的頭名。你瞧瞧看,要是喜歡,便留了。”穆陽指了指案上的匣子,渾不在意沒把皇帝的話當回事。
禇良自然搖搖頭,道:“皇上的旨意,咱們還是遵從的好。”
“知道的隻有父皇和我,我要賴皮,父皇也隻好認了。”穆陽念叨了一句,又見她果然沒興趣,才算罷休。
兩人吃了些點心,不多時清漣就來催人更衣。穆陽卻道:“你去換衣服,換了吉服來。”
“臣……”禇良不明,疑惑看向她。
“聽我的,去吧。”穆陽等她走遠,忙道:“快拿出來!”
清沐道:“殿下,這真的不合适!”
“我随意些,才好打消點顧慮。”穆陽已然起身上樓,清沐從衣櫥裡拿了一身月白的素淨長裙,邊為穆陽更衣邊暗自思量她的意思。
換了新衣,穆陽又取下公主繁瑣的頭冠,道:“大姐姐不肯來,連差人都不肯,唉。”
盛陽長公主回京都後,除去入宮觐見,深居簡出,不同人往來。穆陽是去郊外迎她,被當面叮咛了一頓。再去送帖子,又是一通耳提面命。
她是真有些怕這一位長姐了,但盛陽不肯來,又有些傷懷——自此後,路是愈發不同。長姐如母,不知盛陽可會還為她擔憂牽挂?
穆陽公主府迎來了開府以來最熱鬧的一晚。
時辰未到,不當值的女官們便陸陸續續來了。皇帝有意放了資政處,林清光便與窦彧同來,一路上沒說幾句話,進門後被帶到湖邊,雲熙瞧見了,招招手就找了過來。
窦彧難得笑了笑,道:“雲寺丞好。”
雲熙受寵若驚,手都不知放在哪裡,回了禮看向林清光,她解釋道:“窦學士想請你幫個小忙,采買一方随形好硯台。”
“哦,好說!”雲熙松了口氣,低聲問了幾句,便知她想要的市面上的确難找,輕聲應了。
窦彧得了答複,落座吃茶,又不肯說話了。
林清光同她眨眨眼,不多時經檀也到了,與她二人同席。雲熙深知這等場合沒法子亂來,何況她很喜歡穆陽的性情,又同林清光說了話,自然回到付、夏身邊,低聲聊着。
葉清歡一身長衫,孤身入場,葉清甯沒奈何,上前行禮,道:“哥哥來了。”
“嗯。”葉清歡點點頭,自打妹子有了差事,一月間能見一次便不錯,這次又是快兩月沒見人,他邊走邊問些話,待落座後,道:“常回家來。”
葉清甯癟癟嘴,還是應允了。
各部官員皆至,永嘉與穆陽攜手,一人鵝黃宮裝,冠上簪花,美不勝收;一人月白長裙,額間點了桂花,玉簪挽發,耳墜白玉,隽永淡雅。
公主府的主人從自己的長史手中拿起八棱瑪瑙杯,朗聲道:“群賢寬坐,本宮府上,蓬荜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