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好辦法。”穆陽徹底安了心,輕聲道:“禇良,阿婆希望你平安健康,也希望你走出來見識山河。這幾年不得離開,明歲有機會,我想法子讓你回宣城,祭拜一下。”
“無妨,心意在就是了。”禇良道:“我總離開京都,殿下跟不出去,是要憋悶的。我留着陪殿下好一些。”
一樓的清沐拽着清漣,隻留下一盞燈,餘下的都熄了。“你去歇着,我來值夜,明日再多睡睡。”清沐讓清漣離開,自己在紗櫥中歇下,渾不在意樓上的長史可還要離開。
“這丫頭,大抵知道你在,偷懶了。”樓下熄了燭火,臨窗的人自然看得到,穆陽禁不住說了一句,道:“她們都歇下了,肖筠也該睡了。”
她是想說,禇良還是别走了。
“是啊,都快醜時了。”禇良瞧了瞧月色,尚未圓滿,便和彼此對坐的她倆一般,情已至深,時機不對,隻好用些拙劣的借口,說着話陪伴。由是一股心酸上湧,她遮掩而過,回眸道:“看來得與殿下求一求,留臣借宿一晚了。”
“那得委屈長史了。”穆陽心中歡喜,眼眸愈發明亮,濃茶也讓她有了醉酒後的熏然。
随後聊了什麼,都是無關緊要的了。水被勁風拂過,穆陽察覺到了涼意,繼而打了個哈欠。
“殿下,該安置了。”禇良直起腰,将窗合攏,繼而下了地,道:“可還要點香?”
檀香是取其安心神的效用,禇良就在身邊,又怎需要?穆陽搖搖頭,下地時略一閃,很快就被扶住了手臂。
“殿下慢一些。”伸出的手很穩定,猶如禇良這個人。
二樓不甚大,穆陽坐在自己的床沿,望着她問道:“你打算在哪裡睡?清沐應是在紗櫥中值夜,按她的性子,定是睡熟了。”
“殿下可有辦法?”禇良禁不住,輕聲道:“是殿下留了臣。”
按心裡想的話,穆陽自然想同榻而眠。可那般便顯得焦急,她忖了忖,道:“你打個地鋪吧?”
禇良沒料到是這樣的答案,驚詫之餘,隻是點點頭,道:“好辦法。”
好在穆陽知曉被子在哪裡,禇良輕手開了箱子,抱出兩床,就在穆陽的拔步床前鋪上。穆陽又遞出軟枕,道:“那邊盆裡有清水,你擦擦再躺下,舒服點。”
來到寝殿的時候,禇良隻是擦手淨面,折騰一整日,其實身上是有些汗意的。她一路走過,沿途的燭火吹熄,隻在屏風後留了一盞,預備等會用它照明。
女官的吉服脫下,隻着内裡的中衣,禇良連幞頭也去了,挂在衣架上。盆中的清水帶着秋時的涼,洗過臉面再擦拭了身體,也足夠了。
而穆陽隻看了兩眼,就别開了眼。這幾年禇良在公主府,一應吃穿皆是上乘,她還時不時用平安脈的借口,拉了陶靈來,給禇良診脈,平日裡以藥入膳食,将她自幼的虧空,想盡辦法補了上來。
小褚長史沒白吃下去那些,個子長了起來,面色也紅潤,按陶靈的話,是非常壯了。
是以她要同葉清甯學幾手,穆陽才不像昔年她要學騎馬那麼擔驚受怕。
隻是燭影之下,欣長的身影,于穆陽而言,自是莫名的蠱惑。
耳邊聽得腳步聲,應是脫去了鞋襪,赤腳走着,輕盈似雲。穆陽明白這是怕吵着樓下的人,是禇良骨子裡的良善,又是驕傲,又步步心動。她連忙躺下,将被子拉至面門。
“殿下怎麼這樣睡了?”禇良将燭台放在手邊,探身進來,見她睜開眼,才拾步而上,道:“又睡不下了麼?”
“有一些。”穆陽臉頰透着紅,床邊留足了空,她擡了手,禇良便在旁坐下身,想了想道:“臣給殿下講講故事?”
穆陽噗嗤笑出聲來,道:“你把我當作三歲稚兒麼?”
“臣……隻是尋個借口,多陪陪殿下。”禇良将她的手塞回被子,彎下腰整理了軟枕,掖好被角,道:“殿下放心,臣定待殿下睡醒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