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廟裡清淨。”穆陽自己也抿了口梅子,不過多糾纏神佛的事。
待馬車停下,春柳的人上前,與早就到了的清潮一道,迎一行入寺。
禅師依舊不怎麼理會人,擡來兩桶山泉水,合十退下。
梅樹遒勁,矮處種了些冬青,甚時候都是綠的。幾陣風過,平添蕭索。
春柳很快将這一方天地,外進内松地護衛起來。清潮辦完差事,與清漣一道離開。
“你也去歇着吧,我不出這個院子。”穆陽瞧着清沐眼底的青色,就曉得她夜裡也沒睡踏實,又道:“昨日同永嘉公主手談,倒是手癢,你陪我多下幾局解解饞。”
清沐還是備了茶點,才去禅房歇下。寺中清淨,無須焚香,自得自在。
半局棋罷,穆陽飲茶,倏爾道:“永嘉公主沒露餡,但她之棋藝,應在我之上。”
禇良落子,凝思良久,才道:“殿下在棋局上少有對手。”
“昨日我已收斂,然永嘉在三手後,便已布局。她是個難得的對手,我希望隻在棋局上。”穆陽叫吃,赢下第一局。
禇良收拾着棋盤,仍執白子,前三手飛快落下。穆陽眉心微蹙,跟着落子。
兩人按昨日一子追一子,禇良道:“永嘉公主在試探殿下,先示弱,再引殿下吃小子而損大局。”
禇良過目不忘,白子毫不遲疑,穆陽在複盤中豁然開朗,道:“不錯,她是如此叫我入局而不得出。若要翻盤,當在此舍三子!”
截斷的大龍斷尾,卻雄踞東南,漸漸又有氣吞山河之勢。禇良模仿着永嘉之棋,勉強跟了十餘子,自嘲笑道:“殿下,臣做不來。”
“除非她就在此,否則不過紙上談兵。”穆陽擡眼,笑道:“你之優勢在于記憶超群,幫我複盤正好,旁的是勉強你了。”
禇良棄子認輸,也端茶解渴。兩人複又開局,穆陽道:“我猜,她幼時下棋,要麼一人打譜,要麼隻有一高手對弈。”
“殿下何出此言?”禇良沒了壓力,棋風顯露出大刀闊斧來。
“唯有如此,才會小心翼翼步步為營至此地步。”穆陽擡眼,道:“乃至心事重重。”
永嘉謹慎至此,卻難以料到,穆陽會在一局棋後,猜到她的幾分心意。而聽者沉默思忖,問道:“殿下,可還打算試探?”
“她不會與我聯手,何必再試?”穆陽搖搖頭,道:“隻是今後,還須防備了。”
第三局穆陽未盡全力,禇良也隻是盡量掙紮,還是在中盤輸了。三局棋罷,天色已黯,禇良道:“臣陪殿下走走?”
“也好。”穆陽應允,起身擰了脖頸,與她出的柴扉。
正是僧人晚課的時候,鐘聲綿綿不絕,響徹整座寺廟。穆陽站在院中,遙望半山的古塔,道:“世人大多崇信神佛,蓋在世皆苦而不得解脫,便尋心中一隅安甯,寄托于泥相銅尊中,于一縷青煙飄搖,告己身痛楚願景,祈求飄渺将來。”
“我之祈願,自期盼神佛應允實現。”禇良想了想,低眉道:“願你我所行,皆得果。”
“怎不求善果?”穆陽側眸淺笑。
“得果足矣,成與失敗,盡力而為。”禇良擡眸,望着穆陽認真道:“你我皆知難行,若一時不成,還請殿下惜身。”
“那你呢?”穆陽聽出了言外的悲涼,道:“你不準存着什麼為我怎麼的想法,我退則你亦退!”
“自然。”禇良笑了笑,道:“殿下可要去上柱香?”
“算了,不必攪擾僧人。”穆陽搖搖頭,道:“走吧,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