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内容。”
“大陸的電話号碼……”郭璟佑盯着若有所思,“怎麼了,那姑娘沒給你這邊的号?”
商宗不動聲色地擡臂收回銀行紙,懶洋洋地說:“我讓員工查了她的信息,她來之前就辦好了香港号碼,但是她給了我之前的。”
郭璟佑知道他一向謹慎,表情頓時微妙起來:“你意思是,她懷着目的來香港接近你這個資助人,給你大陸電話是為了讓你想起她,而且搞不好從一開始資助時就已經埋下伏筆了?”
商宗的手指在領帶上稍作停頓,随即一把扯開,古銅色的脖頸暴露在空氣裡,帶着一絲因情緒煩躁而隐約的汗意。
他皺眉:“我暫時不打算這樣想。”
商道凡老爺子時日無多,現在是這場家族争奪最緊要的關頭,勝者将獨攬一切。在這個節骨眼上,商宗絕不能有任何失誤。
郭璟佑不想看到香港上空出現天氣預報以外的天氣,湊近了低聲囑咐:“最好别再接觸了,以防萬一。”
沉吟片刻後,商宗說再看。
郭璟佑聽着就覺得操蛋,到底心裡不放心,宗哥要是倒了,跟着他站一邊的自己未來也懸。這時候,必須有點後手備着。但郭璟佑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麼招。
就在那一刻,門外傳來喧嘩,伴随着人群挪動的聲音,打破了包廂内的微妙平衡。模糊的對話和争執混在一起,聽起來又是哪個賭徒玩不起又拒絕簽單。
真是自讨苦吃。郭璟佑大步流星踏出包廂,冷冷掃了場控一眼:“這麼點事都搞不定,你留在這兒是幹什麼的?”
場控連連陪着笑:“郭先生,那客人已經把錢輸光了,前幾場的賬也還欠着呢,我們這也是在好言勸着。”
郭璟佑從鼻腔哼出一聲:“小本生意難做,那就不必好言相勸了。”
衣衫不整的青年被人摁住,手指正要強硬地按下畫押,卻被接下來闖入的女人一聲喝止——
“等等!我替他還錢!”
那根食指僵在半空,懸而未落。
郭璟佑不爽地轉頭,門那兒站着一個扶着膝蓋喘得厲害的女人,瘦巴巴的,膚色還有點黑,和他好的一款截然相反。想着,他傲慢地抱起手臂,眼底不屑更盛。
場控見狀,立刻識相地報了個數。那金額令溫煦聞之色變,她看了被壓在賭桌的青年一眼,眼神閃過一抹痛惜,随即咬咬牙說:“刷卡行嗎?”
郭璟佑勾了勾唇,無情吐出:“隻收現、金。”
“好,你們等一下。”溫煦垂下臉,很低地說出來。
怕青年離開視線,也為了讓現場的人信服,她當場掏出手機,撥通了好友的電話。
“喂,驚水。我這邊走不開,你能拿我的卡去ATM取錢嗎?”
……
郭璟佑懶得在那種喧嚣、空氣又渾濁的地方幹等,插着兜邁回包廂,一臉玩味地跟商宗分享:“那家夥的女朋友也真是慘,大晚上跑來給他還賬,啧,那委屈的小臉蛋我瞧着都可憐,跟了我都比跟那種人強點。”
“得了吧,你也沒強到哪去。”商宗雖是笑的,熟悉他的人卻能看出,這副模樣是對外頭的事毫不放在心上。
“哦對,還叫了一個名字叫‘井水’的朋友過來幫忙取錢。”郭璟佑失笑,“這名字,井水,聽着也是挺奇怪的。”
商宗原本斂着眼,随意擺弄新得的古巴限量版雪茄盒,直到那句話落下,他的手頓在半空。
那一瞬間,他慢慢掀起眼皮,臉上的漫不經心被一種深不可測的神色取代。
郭璟佑觀察着他的表情,猶豫須臾詢問:“宗哥,你是不是認識這個叫‘井水’的人?”
商宗淡淡說:“驚水,驚喜的驚。”
驚水。梁驚水。單驚水。
誰知道她到底叫什麼。
那天晚上的暴雨驟然而至,猛烈得像整個天穹在倒塌,商宗将手中的雪茄盒贈與郭璟佑,他知道這人早就惦記着,唇際一張一合,聲音不高,吩咐他去辦一件事。
門外,女孩姗姗來遲,一身白裙全然濕透,雨水順着鎖骨滑進裙領,喘息間染上急促的狼狽。
商宗看見她時,她正滿臉煞氣,一手死死攥住青年的衣襟,另一隻手還有空閑騰出撥開臉頰的濕發。
明明狼狽至極,那雙眼置身利祿場,透着看穿一切的陰郁,令她的美更添深度。
梁驚水的目光躍過重重人群,穩穩地落在剛從包廂裡走出的商宗臉上。話貌似也是對他說的:“你有現金嗎?我用轉賬跟你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