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這棟房子的衛生現狀,黎忻在沙發上湊和了一夜。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搭在沙發扶手上,毫無顧忌的懸在半空。
生物鐘就算失憶也沒能完全失效,早上八點,黎忻準時睜眼,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
霧氣占領了整個街道,無法從窗戶向外看到任何景象。
黎忻手指請敲窗框,意味不明的輕笑:“被困住了啊……”
雖然這麼說,但他并沒有過多關注窗外的景象,轉身走到了角落牆上挂着的便簽闆前,伸手将貼在上面的一張黑色便簽取了下來。
他睜眼後就發現屋裡多了東西,忽然到來的便簽算是解答了這裡為什麼會有便簽闆的疑惑。
便簽黑底白字,上面隻有一句不明意義的話和一個時間:
【你是一名老師。
時間:8:25】
看着這前不搭後語的兩行字,黎忻下意識挑了挑眉,側頭看了眼挂在旁邊的電子時鐘。
這個鐘是他進入房子那刻開始運轉的,現在的時刻停留在8:24。
黎忻垂眸看着漆黑的電子鐘,沒有任何其他動作,隻是靜靜等待。
在數字跳轉的那一刻,他感覺到了指尖的異動。
黑色的,宛若粘液般的東西從他手裡的便簽裡湧出,迅速将他吞噬。
感受着蝕骨般的疼痛不斷蔓延,黎忻輕輕閉上雙眼,掩蓋住了眼底不知來處的一絲懷念。
“黎老師,黎老師?”
耳邊出現的聲音将黎忻從黑暗中喚醒,他緩緩睜眼,身邊一片漆黑,隻有桌上的白熾燈投下一束刺目的光線。
黑暗中突兀的強光讓他下意識眯起眼,過了幾秒才看向身邊站着的那個人。
根據便簽上的提示和那人對他的稱呼,黎忻本以為會看到一個年輕的女老師。
但出乎意料,他的身邊站着的是一個長着巨大粉色兔子玩偶頭,身材姣好的……東西。
強烈的沖擊感讓他下意識揉了揉太陽穴,但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沒變,甚至還接着對方的話題,下意識回答了一句:“什麼事?”
見他醒來,對方長舒了一口氣,沒等黎忻觀察出它到底用哪裡在說話,就把手裡的一份表格塞到了黎忻手裡。
“這是今天上課的學生名單,有六個轉學生,都是不良兒童。”兔子頭長歎了一口氣,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說他們到底圖什麼呢,積極配合治療很快能離開,而不是整天想着逃跑。”
表格最左側是一長串學生名字,每個人後面都空了三個空格。
短短幾分鐘已經完全适應粉色玩偶頭的黎忻揚起笑容,對這位長相奇異的同事歪了下頭:“空了三列?”
這招美人計哪怕在看不清臉的陰暗室内都很有效果,雖然無法從粉色兔子頭上看到表情,但女老師的聲音卻忍不住上揚了幾分。
“黎老師,你睡糊塗了?這張是簽到的表格,新入學有三天的觀察期,當然空了三列。”女老師笑了起來,沒起疑心:“課程表已經放在教室了,我看到你今天隻有一節課哦。”
說完她停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麼般停頓了一下:“哦,對,差點忘了,今晚我有點事要請假,院長讓你替我值一天班,麻煩你了。”
“不麻煩。”黎忻笑着将表格夾在手邊的筆記本裡,順勢擡頭看了眼牆上貼的員工作息表。
在這個明顯是晚上的時間段,黎忻對于這個半夜前來“叫醒”自己的同事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他的一系列猜測在看到員工作息表的時間後得到了證實:
[晚自習:21:00——23:00,具體課程參照當日課程表,請相關人員不要遲到]
雖然房間裡他沒有看到時鐘,但他還記得自己進入這裡的時間——8:25。
這個标注方式一般都表示為早上,黎忻也正是早上的8:25分進入的這裡,一切都好像都在說明那個時間和此時并不相關,但他願意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
他可記得這位兔頭老師說自己今天有一節課,自己初來乍到,也不知道這節課到底上了還是沒上,如果記錯時間,他毫不懷疑自己會遇到麻煩。
垂下眼眸,黎忻在心裡嗤笑一聲。剛到地方,什麼都還沒了解就開始給人挖坑,而且一個坑不夠還有一個。
從員工作息表收回視線,黎忻故意用一副驚訝的語氣開口:“原來已經已經八點二十多了,馬上晚自習要開始了吧。”
聽到這話,女老師趕緊看了眼腕表:“是有點晚了。黎老師,一起過去吧,如果遲到院長會生氣的。也不知道那些小崽子有沒有按時到教室。”
果然。
成功獲得信息的黎忻當然不會拒絕,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筆記本,紳士的打開辦公室的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吧。”
走下樓梯來到教室樓層,離九點還剩十分鐘。
推開教室大門,沒有開燈的教室裡居然已經有一位“學生”坐在那。
聽到推門聲和随之亮起的微弱燈光,他一手撐着頭朝門口看過來,在對上黎忻視線的那一刻微微一愣。
黎忻能感受到對方的目光中帶着的審視,沒什麼惡意,似乎隻是單純的觀察。這種觀察沒有讓他覺得不适,因為他同樣也在觀察對方。
教室裡的人一頭灰色微長的頭發,随意穿着的夾克和内搭将皮膚遮的嚴嚴實實。被陰影遮住大半的臉很好看,但周身的氣質和深藍色眼睛卻顯露出一種不近人情的冷漠,一看就是難以相處的類型。
黎忻看着這張臉,腦海中卻隻有一個想法:這個人……很特别。
特别到僅僅一眼就足以吸引他。
這個忽如其來,又不合時宜的想法讓他輕輕蹙眉,壓下這種不知來處的念頭,黎忻的臉上重新挂笑容,融入了老師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