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縮水,黎忻對這段表演顯得興緻缺缺。
他盯着那小孩的影子看了半響,沒什麼表示,最後把視線又移回了郁宿珩身上。
鏡頭下那人的視線依舊淡漠,但沒緣由的,黎忻就是覺得他此時心情不好。
“看到什麼了嗎?”院長問。
黎忻唔了一聲,在心裡回答:看到了個心情不好的美人。
不過這話他沒有說出來,不然院長說不定會一怒之下掏出一把電鋸,把他的頭削下來。
監控畫面鎖定在影子上,而郁宿珩很快離開了畫面。
頗為遺憾的收回目光,黎忻努力讓自己顯得一本正經:“是影子,有什麼問題?”
“影子?”聽到他的疑問,院長低喃了一句。下一秒他終于脫下了循循善誘的年長者的皮囊。
他站起身,脊背挺直,用一種自豪的語氣走到電視前,半邊身子幾乎趴在了顯示屏上,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口吻開口:“不,不隻是影子,這是我們一直以來的追求。”
“追求?影子整形嗎?”黎忻擡了下眼,自從知道自己也是個“新人”後,他的狀态肉眼可見變得非常松弛,一張嘴就忍不住噴毒。
“不,當然不是。”院長表現出了十足的耐心,“黎老師,你知道他們,不隻是他們,是所有人。”院長喃喃低語,看着癫狂:“知道人們為什麼對這裡趨之若附嗎?”
黎忻附和着點了點頭,心裡對院長的精神狀況表示懷疑。
院長滿意了,他繼續說道:“有人說這裡是一場騙局,也許你也有過這種疑慮,但我可以告訴你,這裡真的可以将人生軌迹徹底矯正,回到正軌。”
人生軌迹矯正……
黎忻輕敲桌面,一手撐起下巴,輕笑了一聲:“可已經發生的事情注定無法挽回,我們用什麼辦法把軌迹矯正?電擊?”
“當然不是,電擊隻是一種手段。”院長目光閃爍,“我們做作的恰恰相反,已經發生的事也許無法挽回,但我們可以重新來過。”
“重新來過……”黎忻輕皺了下眉。
監控畫面裡那個縮了水的影子已經開始拍起了皮球,它拍的很用力,像是要把那東西嵌入地裡。
“看看這個孩子。”院長注意到黎忻的視線,貪婪的回頭撫摸上電視上模糊的影子:“他的人生還未開始,我們可以為他設定軌迹,讓他從幼年便按照要求成長……這樣,它就會成為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院長幾乎在歎息:“很美好是不是?畢竟現在有太多的人對自己的現狀不滿,他們認為自己不應該過現在的生活,是自己童年到現在錯誤的選擇導緻了失敗的今天,卻又無力改變。”
說完,他頓了一下,注視着黎忻的眼睛,眼底帶着狂熱與自信:“可這一切是可以實現的,隻要你下定決心,抛棄爛泥般現在。”
暈眩感更強了。
可黎忻的眼睛依然透亮,他沒對此評價,隻是平靜的回視院長,聲音沒什麼波瀾:“所以,我們要做的是将他們變回孩子……重頭再來?”
“對,對,你理解了!”院長驚喜極了,好像挖到了什麼寶藏似的。看的黎忻覺得自己像個被神經病認可的……另一個神經病。
這會兒是真到精神病院了,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精神病院,這幫怪物還真能幹出來。
“聽起來真偉大。”誤入精神病院的黎忻幹巴巴的誇贊,“具體要做什麼?”
“通過同化,他們必須從心底認為自己是個孩子。”院長幹脆的回答,緊接着又有點遺憾:“可惜有不少人的信念不夠堅定,他們甚至無法通過體檢,遵守規則。更有甚者,他們退縮了。”
黎忻敏銳的發現,院長的情緒從這裡開始變化,他在憤怒。
他似乎已經将來到這裡的人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連後悔都不被允許。
到現在已經不适合繼續問答了,院長的耐心在肉眼可見的消失。
黎忻終于收斂了全部的笑容,注視着眼前這個被人類欲望吞噬的怪物。
院長卻伸手将已經涼透的水杯推向黎忻,最終裂開了嘴角:“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你的選擇呢,黎老師?”
……
另一邊,學生宿舍内。
林壯紅避開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閉着眼的“同學”們,搓着手臂靠近了房間裡唯一一個熟人。
郁宿珩此刻正靠床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到動靜,那雙古井無波的藍色眼睛落在了林壯紅身上。
“郁,你有沒有覺得這裡很冷?”林壯紅有點發毛,壓低聲音開口,“總給我一種有其他東西的感覺。”
那你的感覺挺敏銳的。
郁宿珩瞥了眼他們所謂的“同學”落在牆上的影子沒說什麼,随後指了指桌子的方向,淡淡開口:“你不去冥想?”
冥想是他們在房間裡找線索,或者說林壯紅單方面找線索時,在一張類似于宣傳單頁的東西上找到的。
大概意思是說,要求他們每晚睡覺之前必須坐在桌前,雙手合十,腦海中回憶童年時令自己覺得遺憾的場景,直到熄燈。
林壯紅撓了撓頭,有點不太敢确定:“可這些NPC的狀态看起來很怪,而且我們第一天入學,那個NPC老師并沒有提到睡前冥想的部分,也許這不是學校要求的内容?”
聽到林壯紅提到黎忻,郁宿珩扯了扯嘴角,沒好氣的想:你指望他?
失憶了腦子都不完整,還來這鬼地方作天作地,就這還不忘記調戲他。
該說這人始終如一還是欠揍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