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末世的間隔在縮短,上一次至今僅僅隻有不到千年。”
神明攪動着茶匙沒有出聲打斷,于是黎忻緩緩呼出一口氣,說了下去:“您的代理人無意間說了一句話。”
“什麼?”祂的語調已經沒有了任何外露的情緒,帶着自高處俯視般的冷漠。當那種逗弄般的輕視散去,留下的是無聲的審視。
“他說……神戰不能再繼續了。”人類的帶笑聲音從容而自信,說完他輕笑一聲:“我猜這也是您的态度,而我有自信做出改變。”
沉默開始蔓延,黎忻沒再說話,他抿了口杯中始終保持溫熱的花茶,隻是靜靜的等待。
誰也沒注意究竟過了多久,神明放下手中轉動的茶匙,終于開始判斷這場還沒有明牌的交易是否真的能為祂帶來什麼。
過了許久,随着瓷杯碰撞托盤的聲響,神明終于再次擡眸:“你想要什麼?”
“我需要一個機會。”黎忻平靜的回視:“一個往上爬的機會,哪怕下一步就是深淵也無所謂,隻要我還活着,我就會走到最後。”
“哼,你确實适合……”
伴随着一聲很輕的哼笑,薄霧籠罩的視線忽然如潮水般迅速褪去,直到露出被夜色籠罩的花園。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巨大的圓月之下,神明微笑着起身:“衆神的遊戲已經拉開序幕,我可以瞞住規則……和世界,把你送進去。而你要做的很簡單,赢下衆神的遊戲,讓我看到你的價值。。”
聽到某個名字,黎忻的指尖微頓。
“不過有一點我需要告訴你,我帶給你的力量将會來自深淵。”祂背靠着濃郁的夜色回身,眼底是意味深長的笑容:“那是生于黑夜最深處的瘡口,一旦被深淵吞掉,連世界都救不了你。”
這話跟恐吓也沒什麼區别了,可黎忻隻是随意一笑:“那它能給我帶來什麼?”
祂笑了笑,回答:“雖然不夠讓你成神,但可以無限接近。這份力量放在眼前,之前規則的所有質疑都會消失。”
“但前提是,你有能力馴服它。”
當天空的圓月褪去,留下了璀璨的星河,它籠罩着一個截然相反的世界,在那裡沒有對錯,一切遵循着最殘酷的法則——勝王敗寇。
黎忻仰望着整個夜空,卻并沒有感到恐懼,隻是微笑着問着最後一個問題:
“那麼女士,我需要給您帶來什麼?”
“接受了來自黑夜的力量,那麼從此在外界眼中,你都站隊了。”神明狡黠一笑:“不過這都是後話,成功接收深淵的力量再赢下衆神的遊戲是你的第一步。”
“如果你真能讓那些自視甚高的神裔們嘗嘗失敗的滋味,那場面我确信會是個不錯的報酬。”
……
“深淵。”再聽這個詞郁宿珩還是有點頭疼:“那根本是個定時炸彈,你們兩個禍害還真敢去試。”
“我有數啊,而且你也知道,規則不可能輕易讓步,他必須展現出價值,也就深淵那種程度的力量有希望一口吃個胖子。”瑞忒依托着下巴為自己辯駁:“這枚種子還是休眠期,第一步已經完成,他要做的隻剩下别被反噬。”
郁宿珩的語氣發冷:“也有可能一步踏錯直接那枚種子吞了。”
“那到底是我的管轄地,我還是有數的,況且……”忽然想到什麼,瑞忒依擡頭狹促的瞥了他一眼,語調揶揄:“他那枚耳墜感覺有點眼熟啊,沒看錯的話是你的眼睛?”
郁宿珩沒搭話,但也沒反駁。
得到答案,瑞忒依有點感慨:“本來保險起見我是想抽一點力量跟着他的,可還沒近身就被驅逐了。”說完她歎了口氣:“整天盯着,你要不要這麼緊張?”
“沒盯着。”郁宿珩撫了撫杯口,沒什麼情緒的開口:“早就不能用了,丢掉又可惜而已。”
意識到什麼,笑容從瑞忒依臉上迅速褪去。她沒探究太多,隻是在短暫的沉默過後仰頭看向遠方,微微歎息:“我其實一直不認同一點。”
“什麼?”郁宿珩随口問。
“為了維持穩定,世界不能幹涉,也不能留下太多的痕迹。”她微微垂眸,“規則認為你應該完全獨立,以确保不存在任何私心。”
“所以你沒有代理人,沒有附屬的神裔,被迫站在人群中獨自一人見證一次次的失望。”
郁宿珩握着杯子的手一頓,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那些毀滅般場景,這些畫面中,他聽着那些歇斯底裡的哭喊,聽着帶着慘叫的驅逐。
世界永遠愛祂的子民。
可為什麼他此時明明就在站在其中,卻連一絲悲意都無法擠出,隻是冷漠仰頭數着毀滅的倒計時。
這一刻,郁宿珩知道自己“病”了。
在長久的循環往複之中,作為一切的庇護,世界獨自一人見證一次次的毀滅,最終被麻木與失望捕獲。
“你想說什麼?”
“這也是我決定幫他的另一個原因。”瑞忒依仰望着天空的某處,輕聲開口:“我們都知道出現了問題,規則的選擇是維持原狀,可我不這麼認為。”
“每次神戰都是一次勢力的重新劃分,三天兩頭看的我頭都大了。既然一切都在走向崩潰,那維持原狀又有什麼意義?早就該做出改變了。”
說着,她看向沉默不語的世界,幾乎歎息:
“如果僅靠一個人已經無法支撐這漫長的歲月,那麼多一人一起也未必是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