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聽聽我的故事麼?”
聽到這句話時,黎忻已經坐在了木偶對面的椅子上。
這具充滿藝術性的木偶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聲音不經過任何器官,直接回響在房間内。
和其它那些怪物不同,它似乎并沒有行動能力。
黎忻沒接話的意思,隻是後靠着椅背。
“他們是在那間暗無天日的地下室找到我的。當時創造我的木偶師已經死了,隻留下幹癟的空殼。”
木偶平靜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内回響,毫無起伏:“他們覺得這是他心甘情願的奉獻,并将那個畫面視作信仰。”
“但是事實是……是我吃了他。”
有一瞬間,黎忻覺得木偶似乎笑了一下,但那張空蕩蕩的臉上又确實什麼都看不出來。
見黎忻依然沒有開口,木偶忽然主動提問:“他們都希望我能真正活過來,那你呢?”
“我?”手肘撐着椅子扶手,黎忻曲起的手将好看的側臉擠成一張餅,不走心的想了想,随口答道:“都無所謂吧,你想活?”
面對這答案,木偶在沉默很久之後,忽然充滿困惑的開口,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難道不好奇嗎?”
黎忻:“好奇什麼?”
“好奇我。”木偶回答。
“正常來說,所有人在見到我時都會不由自主的被我吸引,因為這是我自誕生起就被賦予的标簽。”說完,飄蕩在房間裡的聲音更困惑了:
“可你為什麼不但沒有被我吸引,反而反過來吸引了我?”
這算什麼?被萬人迷怪物傾情告白了?
然而面對這等殊榮,黎忻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很明顯,根據之前得到的線索來看,這玩意“吃人”。
在這種不具備什麼智商,全憑本能的非人類面前,黎忻不覺得自己在它眼裡和一盤菜有什麼區别。
畢竟按照儒先生的說法,木偶會主動選擇合适的靈魂。
至于選完了幹嘛,那用後腦勺都能猜到。
對着怪物,黎忻甚至懶得扯個笑臉敷衍。見它暫時還沒直接下嘴的打算,直接提問:“你對我感興趣?為什麼?”
“不知道,你身上有東西很吸引我。”
那道聲音想了想回答:“而我你剛剛問我是不是想活過來,我的回答是——當然。”
黎忻意味不明的挑了下眉。
木偶沒看懂他的意思,不過也并不在乎,隻是自顧自的說道:“我沒什麼願望,既然所有人都希望我活過來,那我就活過來。畢竟這也是他最初的願望。”
“最初?”黎忻抽空抓了個重點。
“是,因為後來他的願望變了。”說到這,木偶忽然停頓了一瞬,才緩緩回答:
“……就在我準備吃掉他的那一刻。”
窗外忽然吹起冷風也吹動了木偶繁瑣的衣擺。
層層疊疊的輕柔布料在風中搖曳,明明是木頭雕刻的身軀,在此時卻顯得過分輕盈。
突如其來的風浪同樣吹亂了黎忻微長的發絲,耳墜伴随着獵獵風聲在空中不斷搖晃。
黎忻能感覺到木偶在看他。
不像是觀察,也不摻雜什麼惡意,隻是說話時下意識注視着提問者。
就像它說自己想活過來時的口吻一樣,聽不出任何期待,隻是陳述着自己的任務。
“為什麼?”黎忻眯了下眼,輕聲問道。
“那時我已經‘吃掉’了他的骨髓,吸取了惱液,即将用身體容納他的血液。”那聲音依舊平靜的毫無起伏:
“但是,就在我一點一點按照他的願望把自己填充的更像人類的時候,他卻忽然放棄了一直以來的願望……”
“隻剩了活下去一個念頭。”
黎忻閉上眼睛,透過木偶毫無起伏的聲音,他似乎看到了一場血腥而殘忍的獻祭。
在那間昏暗的,充滿血腥味的地下室裡中。插畫中所繪制的那位癡迷虔誠的木偶師,此刻卻充滿恐懼的瞪大了雙眼。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由自己親手創作出的作品,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有什麼脫離了掌控。
可此時,他已經無權後退。
甚至不受控制的一步步上前,在恐懼與劇痛中,看着手中鋒利的雕刻刀直直沒入血肉,聽着堅硬的骨骼在被一點一點磨開,最後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用身上的一切去替換木偶的内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