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湊在一起就喜歡交朋友,昨日喝酒,今日詩會,明日鬥法,一天到晚都閑不住。也是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和場合,讓他們聚到一處,沒有生死決戰,亦沒有派系鬥争,人與人之間是純粹的欣賞和對談。
他們談詩歌、談道法、談日月、談人間。
無數人從四面八方而來,無數的青年才俊彙集一處,詩酒論劍,風月比舞,高山流水,意氣相投。
他們在漫長人生中的一瞬相遇,往後數載千秋各奔東西,或攜手相老,或執劍相對。
再回首今日之會,隻歎草生一秋。曾經的高山流水卻變成山高水長。
當年初見相談甚歡,怎料秋風悲扇,物是人非。
……
“師姐!師姐!”蒲決明站在堂下,狂拍明霧曦舍前的禁制。
“師弟,又有什麼事?”明霧曦頂着爆炸頭緩緩開門,這幾日她在屋中煉丹,為了明日的丹鼎大會演練技法,一直閉門不出,也不見客。
蒲決明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興奮極了 ,“明師姐早,辰衡堂的趙小姐給咱們天衍宗下了請帖,說是今日在書院的後園子裡舉辦曲水流觞,邀請咱們呢。”
明霧曦翻了個白眼,言語中絲毫不掩蓋譏諷之意,“不過是一個小宴會,至于把你激動成這樣?你高興什麼勁兒,他們京都人最善吟詩作對,十個人裡恨不得八個都是文修。宗門這次派來的都是丹修和醫修,咱們去幹什麼,丢人現眼!”
蒲決明有點低落,略顯可惜地說,“天祿書院的後園是瀛洲有名的山水園林,平時都不對外人開放,如今有這個機會能去開開眼界嘛。”
“瞧你的出息!咱們天衍宗的山門也是聞名遐迩的,他一個京都書院有什麼了不起。”
别看蒲決明人雖長得高大,但性子卻膽小的緊,“師姐,這還是人家地盤,你可小聲些吧。”
“那又如何?誰稀罕他們的園子。”明霧曦一邊掐訣給自己整理衣物,一邊不滿的說出這句話。
這次出行京都非同小可,臨行前掌門姑母特意囑咐她,趙家人還是少接觸為妙。此番前往瀛洲,她的任務就是好好參加丹鼎大會,名次如何并不重要,隻要拿到了煉丹師資格書就夠了,結束之後立刻返回流洲,莫在京都多留。
前幾日她跟着無極劍宗的舊友去天一樓參加拍賣會,出門一趟碰見了幾個宗室子弟,那幫廢物眼高于頂,沒少惹明霧曦不悅。自那之後她對書院人再也沒什麼好印象了。
“明道友說的是,書院的小園子自然比不得天衍宗的山門氣派。”
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明霧曦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來者身着一件葡萄青的短披風,腰間别着一把竹筆,人站在屋檐下嘴角帶笑,眼神卻清冷的很。
明霧曦在天祿書院住了有些時日,自然認得眼前女修腰間垂着的琉璃牌是辰衡堂的學生标志。她拱手行了個平禮,微微上前一步将蒲決明攔在身後,不卑不亢地開口,“敢問道友尊姓大名?”
那女修也回了禮,雙眸微亮,目不轉睛地望着明霧曦,她說,“京都趙若棠。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自報家門後,她一步一步的走入小院,眼神卻不曾挪移,這氣勢倒不像是傳聞中久病纏身的趙家小姐。讓明霧曦拿不準來者何意,“原是趙道友,早就聽人說過趙小姐的才情,霧曦欽佩不已。”
“明道友年輕有為,煉丹之術更是超群拔類。”
趙若棠禮數上讓人挑不出錯,明明是好話,但從她嘴裡說出來就像是變了一個味兒。
明霧曦不明白對方的敵意從何而來,也不知道為何這位趙家嫡女會出現在此處,“趙小姐謬贊了,京都中的煉丹師不勝枚舉,我這點修為還不夠看呢。”
若是平時在山門中,一談到煉丹,明霧曦準是一臉傲氣,但眼下在京都她不想徒生事端。
此刻趙若棠從儲物戒裡掏出一封請帖,“陛下在禦苑設了百花宴,給天衍宗的帖子是南宮大人親自送的。這是我的私帖,贈與明道友,若棠盼望着同您一道賞賞京都的花。”
明霧曦看着眼前的燙金花箋,直覺告訴她這百花宴準不安生,下意識不想接着請帖,隻聽趙若棠又補了一句,“家父昔日同貴宗掌門交好,他說玉清峰山頂的梨花,勝過京都百朵群芳,若棠不知真假,要是有機會,我可一定要去天衍宗看看。書院的小園子不足為奇,但陛下的禦苑确實值得一逛。隻是不知明道友,喜不喜滿園春色了。”
這話說得夾槍帶棒叫人聽了不悅,明霧曦伸手拿過請帖,看來這渾水必須淌了,趙若棠給她下貼,話裡話外又故意提及姑母,想必是沖着明家來的。她沒有不赴約的道理,“好啊,我這人最喜歡賞花,平日山門裡的野花看慣了,我也來欣賞欣賞京都權貴們精心培育的花種是個什麼樣子。趙小姐放心,我會去的。隻是今日霧曦還要與師弟準備明日的丹鼎大會,不便同趙小姐品茶論道了。”
“自然自然,若棠先預祝明道友和這位師弟在大會中取得一個好名次了。”
“多謝。”
明霧曦趕起客來是分外不留情面的,趙若棠卻還能帶着笑意同她說上一二,這架勢叫别人看去還以為二人是多年知己,親密無間呢。但隻有明霧曦心裡清楚,他們趙家人估計要恨死天衍宗了。
百花宴這件事,她還得同瑤和師尊禀報一番,究竟去不去還得看看師尊和姑母的意思。
不過就個人而言,明霧曦倒想看看京都小皇帝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