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境妖王霓鏡,是骨女妖。
傳聞她生前遭負心人背叛,含恨而終。一縷執念不散,化作森森白骨,誓要誅盡天下薄情郎。
其女霓珂,是霓鏡以自身一截肋骨點化而生,承襲了母親的妖力。母女二人坐鎮東境妖域,令群妖聞風喪膽。但凡有負心之人踏入東境,必見白骨森森,血染長空。
霓鏡凝視着眼前的少年,那面容那故人極為相似,她的眸中閃過一絲恍惚,想起那個月色皎潔的夜晚,白狐美人立于風中,長袖輕拂,眸中暗紅色的獸瞳如深淵般攝人心魄。
那時的她,滿心絕望,在狐妖的相助下僥幸脫身,而如今,她已不再是那個柔弱的閨秀,而是執掌一方權勢的大妖。
眼前那張臉,那如此熟悉的輪廓與神韻,令她心頭微微一顫。
她輕輕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低聲呢喃:“真是……像極了。”
*
霓鏡曾是凡人。
她本是名門閨秀,金枝玉葉,自幼在母親的溫柔呵護下長大,生活順遂無憂。
然而,及笄之年,命運卻驟然逆轉。
一名自稱是她母親舊日相好的男子突然登門,言辭間滿是污蔑與诋毀,聲稱她母親曾與其有染。緊接着,又有一名自稱十八年前是她母親貼身丫鬟的婦人上門,信誓旦旦地說她母親婚前曾與外男私通,甚至暗示她并非主君親生。
這些突如其來的指控,如同一場精心編排的戲碼,一個接一個的證人輪番登場,言辭鑿鑿,仿佛早已串通一氣。
她的父親起初震怒,随後派人查證,竟發現那丫鬟的身份确有其事。更令人心驚的是,府中幾名舊日下人也被找來,紛紛指認她母親婚前确有與外男私會的行徑。
這些人的言辭如同一把把利刃,将她母親生前的清譽割得支離破碎。
母親素來柔弱,面對如此污蔑,百口莫辯,最終心力交瘁,染上重病,不久便撒手人寰。
她眼睜睜看着母親在絕望中離世,心中悲痛欲絕。
她作為這場風波的中心,身世成謎,地位尴尬。
昔日的名門閨秀,如今卻成了衆人議論的焦點,她的驕傲與自尊仿佛一夜之間崩塌。
在母親出殡的那一日,府中來了許多她從未見過的遠房親眷。
靈堂之上,祖母與祖父端坐高位,而父親的遠房表親秦氏則在祖父母的示意下,在一旁操持着葬禮的瑣事。秦氏身邊還跟着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童,那孩子舉止乖巧,深得長輩們的喜愛,甚至被祖父祖母頻頻誇贊。
夜深人靜時,她獨自來到靈堂,想為母親再上一炷香。
然而,還未踏入靈堂,她便聽到了低低的私語聲。
透過半掩的門縫,她看到秦氏與父親依偎在一起,而那男童正親昵地挽着父親的手臂,一聲聲父親叫得無比自然,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人。
她站在門外,雙手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發出一絲聲響。
她緊緊盯着那三人,耳中傳來他們的低聲交談。
原來,扣在母親身上的那些罪名,竟是秦氏一手策劃,而父親則默許了這一切。
他們早已暗通款曲多年,父親為了維系母親家族的權勢與豐厚的嫁妝,不得不虛與委蛇,逢場作戲。那男童正是他們的私生子。
父親為了掩蓋這段醜聞,也為了讓私生子名正言順地進入族譜,不惜毀掉母親的名聲。
他表面上裝作情深義重,實則早已與秦氏謀劃多時,既保全了自己的名聲,又成全了私生子的前程。
她的目光落在那個男童身上,心中猛然一震。先前她沉浸在悲痛中,未曾留意,如今細看,那孩子的側臉與父親竟如此相似!
她早該發現的。
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心頭,她甚至開始懷疑,母親的突然重病,真的是天意嗎?還是……另有隐情?
供桌上,手臂粗的白色蠟燭靜靜燃燒,燭光将靈堂照得通明。
那三人卻似乎全然忘記了,靈堂中央的棺材裡,正躺着這座府邸曾經的女主人。
她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
她做夢也沒想到,父親竟會狠毒至此。
母親當年為他奔波千裡,帶着豐厚的嫁妝從中州遠嫁至此,卻因商戶之女的身份,受盡了冷眼與輕視。她滿心滿眼都是父親,謹小慎微,事事盡心,甚至不惜放下自己的驕傲,隻為在這深宅大院中求得一絲安穩。
可到頭來,她所有的付出,竟成了為他人做嫁衣的結局。
父親的所謂深情,原來都是假象!
她提起裙擺,決絕地跑出了府邸。
她要前往中州,去找外祖父,将這一切真相和盤托出。
就在她踏上投奔外祖父的路上,卻遭遇了殺手的伏擊。
她終于明白,父親早已将她視為棄子。在他眼中,她不過是一個可以随意舍棄的女兒,而那個私生子,才是他真正在乎的家族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