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閨房裡隻有一盞孤燈在散發着微弱的光，将人的身影照得撲朔迷離。

南?言就着黯淡的光線看完了手裡的信，一雙素手卻止不住地打顫，噴湧而出的淚一滴一滴掉落在信紙上，将原本已經幹透的筆墨暈染開來。

“我不信你如此絕情……”她檀口輕啟，幽怨之聲低吟淺喃。

“小姐？”巧喜擔憂地看着她。

南?言擡眼看她，眼角的淚在燈光映照下閃着瑩瑩之色。

“巧喜，你一定要幫幫我。”

巧喜心頭“咚”的一下恍若掉落冰湖的一顆石子。

自上次南?言和蘇子顯私奔，随身伺候的丫頭就都受了罰，她怕再來一次自己小命不保。

“小姐，既然蘇公子……”

她本要勸，可對上南?言希冀哀怨的眼神，又心軟下來，隻好咽下未完的話。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她這樣安慰自己。

主仆二人謀劃許久方睡去。

至次日。

楚府為老爺子做壽，雖未曾遍請親朋摯友，聞此消息的一如既往地派人送來賀禮，一時楚府門前若市。

南薇語主仆到達楚府門前，楚雲昭笑着來迎接。

今日他穿着遠山紫繡三福雲紋圓領袍衫，淡雅的顔色襯得他整個人清雅無雙。

“這是我特意去西市給楚爺爺淘到的寶貝。”南薇語自采月手裡接過錦盒遞給楚雲昭。

“阿語費心了。”楚雲昭順手交到小厮莫海手裡。

他側了側身，請了南薇語主仆入府。

二人才剛走進府門，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呼喊。

“雲昭，快來見過你兩位表妹。”

南薇語聽聲想要回頭，楚雲昭扳過她肩，虛挽着她頭也不回地往府裡走去，權當聽不見嬸嬸的呼喊聲。

郝氏見了氣得柳眉倒豎，卻别無他法。

“兩位表妹，随我進去吧！”

楚淩音中等姿色，富有書香氣為她平淡的姿容添上了幾分韻緻。

郝氏姐妹對望一眼，各自眼中有各自思量，卻都微笑着颔首低眉。

那廂，楚雲昭領着南薇語去了上房。

楚家老爺子已是花甲之年，卻依舊精神抖擻，一頭鶴發更顯仙風道骨。

楚老爺子如今已鮮少管事，府内外庶務皆交由楚雲昭和母親程氏打理，他也樂得逍遙自在，每日逗鳥撒鷹。

“阿語，你可許久沒來看望我這個老頭子了。”

眼角餘光才瞥見楚雲昭和南薇語的身影，楚老爺子就丢下與衆人聊天的興緻，在南薇語未開口之前當先抱怨起來。

“楚爺爺勿怪，阿昭他不在，我也不好來叨擾。”南薇語笑着上前來見禮。

楚雲昭微微挑眉，“我這是來背黑鍋的？”

楚老爺子哈哈大笑起來，又見二人并肩站着，俨然一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有心想要撮合一番。

遂道：“你二人自小一塊長大，先時阿語淘氣犯了錯，哪回不是你自願給她背黑鍋，如今怎地有意見了？”

南薇語面上讪讪，自是察覺到了楚老爺子話裡有話，奈何，她原先有的想法早就破滅了，眼下也不好辯解，隻得附和着笑了笑。

二人在這裡陪着說了會兒話，後頭又有人來拜見，楚雲昭便領着南薇語告辭離開。

“大哥！”

正要走，身後楚淩音領着郝家姐妹追了上來。

“二哥正叫端山尋你呢。”

聞言，楚雲昭轉眸凝睇南薇語一眼，南薇語了然一笑，素手輕推他道：“阿昭你忙去吧！”

“那好。”楚雲昭微笑點頭，又向楚淩音叮囑，“阿音替我好好招待阿語。”

楚淩音笑言，“大哥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和阿語自小一起長大，難不成我還會欺負了她去？”

她言笑晏晏，楚雲昭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話罷轉身離去。

他的身影剛消失在走廊盡頭，耳畔就蕩來一聲笑嗤。

“表兄對南小姐還真是關懷備至。”

年紀小藏不住心事的郝二小姐郝弄雨譏诮又嫉妒地盯着南薇語。

南薇語莞爾一笑，擡手撥了撥鬓邊插的一隻金簪，面上故作羞赧，“郝小姐說的是，我和阿昭自小長大的情分，他上回去江甯辦差還特意買了隻簪子送我。”

郝弄雨一張俏臉漲得通紅，眼裡明明有怨憤，卻苦于嘴拙，竟不知如何争辯。

楚淩音不忍見自家表妹吃癟，掩嘴湊趣說笑，“阿語自小就喜歡湊在男郎堆裡，我和阿語年紀相當，卻不見阿語經常來找我玩兒？”

咦？南薇語微微訝異，怎地平常不見楚淩音口舌這般靈巧？

她驚訝歸驚訝，面上卻絲毫不曾表露，隻淺淺一笑，“南家和楚家比鄰而居，我與阿音交情卻淺，不正應了那句志不同道不合不相為謀？”

楚淩音哪裡想到南薇語言語這般犀利？一時怔住，許久才緩過神來。

“我們幾個也無需站在這風口閑話家常，阿音還是快些領我們逛逛去。”郝家大小姐郝望月笑着打了圓場。

“随我來吧！”楚淩音面上已恢複如常，隻是對南薇語的戒心又深了幾許。

水榭處，如春花爛漫的少女倩影在紗簾掩映下若隐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