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忽然有人喚他。
他回頭就見良王司淙翻身下馬,笑着向他走來。
“見過良王。”
司晏拱手行禮。
“還真是巧,一起走吧?”良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司晏也不客氣,與他并肩而行。
“穆王回京這麼些日子,本王還未盡東道之誼實在失禮。”良王雙手環胸,目視宮道前方呵呵笑着。
司晏眉眼淡淡,神色自若地開了口,“良王說笑了。”
良王回望他一眼,接着說道:“中秋過後正是打獵的好時機,本王做東,請穆王一起去長鳴山狩獵,穆王可不要推辭。”
司晏面上從容不迫,拱手為禮,“良王邀請,臣卻之不恭。”
良王似乎很高興,揚手在他肩頭拍了下,“那就這麼說定了。”
中秋家宴,皇室宗親皆受邀入宮與帝君同樂。
宮宴設在紫宸殿,帝後在上,兩旁圍坐着宗親子弟,按品入座。
皇帝舉樽起身,一如既往說了些“社稷長存,萬世昌盛”的祝詞。
飲下第一樽酒,又聽皇帝笑言道:“今兒是家宴,都不用拘束。”
底下臣子再三謝恩方坐下。
席上美酒佳肴,宮婢添茶斟酒,樂師奏着歌舞升平的曲子,殿内一派祥和之氣。
忽而殿中大亮,衆人擡眼望去,一輪明月當空照來,又見白衣仙子翩然起舞在雲間,步子輕盈,水袖翻飛,腰肢若柳,遺世獨立,雖看不真切容顔,卻更添神秘之感,讓人心搖神馳。
“翩翩若蝶舞,亭亭似青蓮。”
也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聽者都忍不住颔首贊同。
一舞終了,烏雲遮月。
殿内隻餘人間燈火,不見天宮月色。
衆人心中正意猶未盡,遐想連篇,就見那月宮仙子款款走來。
“臣女姜挽月給陛下,皇後娘娘請安,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于殿中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大禮。
“你就是姜挽月?”
皇帝故作驚訝一問。
實則方才暗自觀察殿中各人神态,對今夜特地為姜挽月安排的這一出戲給衆人帶來的震撼感到十分滿意。
“正是。”姜挽月不卑不亢地回答。
“昭勇将軍之女果然不同凡俗。”皇帝微微颔首贊了一句。
随之賜她入席與永安公主同坐。
“一早就聽皇祖母提起姜姐姐,今日一見,姜姐姐當得起月宮仙子這個雅稱。”
永安公主自小養在太後娘娘膝下,她說出這樣一番話,自然也是得了太後認同的。
“好一個月宮仙子,安兒說的極是。”良王聽到了永安公主的話表示贊同。
“這位是良王。”永安公主向她低聲引薦。
“見過良王。”
姜挽月起身福了一禮。
“姜小姐不必客氣。”良王笑容豁達,真心誇贊,“姜小姐方才一曲舞姿讓人見之忘俗,本王以薄酒一杯聊表寸心。”
他舉樽看來,姜挽月莞爾一笑,執起酒樽遙遙敬之。
她回身坐好,隐隐察覺一道審視的目光在身上逡巡,她不動聲色地擡眸,恰好對上司晏看過來的視線。
她心頭猛地一顫,此人眼神清冽,人人皆為她着迷,唯有此人例外。
永安公主了然一笑,低聲說道:“那位是穆王,想必姜姐姐聽說過他?”
姜挽月當然知道傳言中的穆王司晏,用兵如神是他,殺/人如麻也是他。
她指間微涼,腦海裡響起太後耳提面命的那番話。
“你這次回來應當知道是為了什麼?”
太後看着她,明明語氣那樣溫柔,眼裡卻蘊藉着些許寒意。
“臣女謹聽娘娘教誨。”她垂首做恭敬乖順之态。
“老穆王過世,陛下本想趁機收回穆王府兵權,奈何蠻夷連翻犯境,陛下不得不重用小穆王,這才給了他在軍中立威的機會。”
姜挽月背上沁出一層薄薄的細汗,萬萬沒想到太後會跟她說這些推心置腹的話,她不得不留心去聽,以免行差踏錯小命不保。
“如今小穆王已成氣候,陛下再想收回兵權怕将不是易事,一來陛下不願落得個卸磨殺驢的罵名,畢竟殘害有功之臣,血親侄兒都不是明君所為,二來,北境的安甯還需穆王府來守護,所以,與穆王府聯姻成了重中之重。”
說罷,太後緊緊地盯着她,見她面色愈漸蒼白才緩緩收回視線。
緊接着又歎氣道:“可惜,小穆王都以北境不甯絕不安家為借口婉拒陛下好意。”
姜挽月一直默默靜聽不插言,太後很是滿意她這般沉得住氣。
不覺微微颔首表示贊賞,“你若能得到小穆王的青眼,陛下定會為你做主,屆時封你為縣主,許你十裡紅妝風風光光地嫁入穆王府。”
這個條件實在太過誘人,可姜挽月心知自己眼下和将來的處境,不免自憐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