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薇語止不住失聲痛哭,用力搖晃着嶽聞舟的肩膀,幻想着他隻是疼得睡過去了。
直到…
“阿語!”
兄長和司晏來拉她,她才從悲恸中回過魂來。
她茫然四顧,地上躺滿了蒙面人的屍體,兄長和司晏在嶽聞舟倒下時方趕到,可那時她滿心滿腦裡都是嶽聞舟即将殒命,根本未曾察覺。
“你們為什麼不早點到…”
她喃喃自語,若是他們早一步,也許嶽聞舟就不會死了。
她的那個夢終究還是應驗了。
她吃吃一笑,隻管等着書裡的情節一一應驗。
“阿語?”司晏輕喚着她。
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刺痛了司晏的眼,伸出手去擦拭她臉上的血漬,蓦地撞上南薇語仿佛看陌生人的眼神,心頭狂跳不止。
“為何這樣看…”
話未說完,随着南薇語推開他而終止。
他眼睜睜看着南薇語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下探去,擡腳欲追,卻被南頌辭攔住。
“小妹交給我便可。”
望着兄妹二人離開的身影,司晏有種自己被抛棄的錯覺。
事情也确如他所料,往後的幾日,他想上門拜訪,南薇語總避而不見。
問便是傷心過度,還在養病中。
而在南頻言日複一日的期待中,蘇子顯終于請了媒人上門提親。
花廳裡。
蘇子顯背着手,環顧着廳裡的陳設。
腦海裡忽然就響起了太子那日與他說過的話。
“聽聞蘇編修和南府的二小姐有幾分淵源?”
太子眉眼含笑,抱着試探之意。
蘇子顯摸不透太子的話外之音,故而模棱兩可地回道:“微臣與南小姐在牡丹詩社相遇,以詩會友,彼此心心相惜。”
太子笑容愈發深邃,“南二小姐确是才色雙絕,和蘇編修可謂天造地設,令人羨慕。”
“孤看好你,好好做事,來日可期。”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自他身前施施然走過。
蘇子顯面上一怔,聽太子的意思似乎有意拉攏他,而前提便是要蘇子顯娶南頻言?亦或是說太子一開始想要拉攏的便是平南侯?
念及此,蘇子顯駭得寒毛直豎,他原本就想着春闱中榜後可以揚眉吐氣,到時他也不必再委屈求好去讨好南頻言。
畢竟,溫柔小意的表妹梁玉君才是他的解語花。
廳外沉穩的腳步聲打亂了他的思緒,回頭就見平南侯夫婦走了進來。
“侯爺和夫人安好…”
媒人喜笑顔開地上前,行禮後正要說話,平南侯一個冷厲的眼神掃過來,她吓得噤了聲,不自覺退了半步。
平南侯走到首座坐下,沈氏陪坐他身旁,夫妻二人對蘇子顯連個眼神也欠奉。
“不知蘇編修今日上門,是有何貴幹?”平南侯端起茶盞,用茶蓋細細撇去茶沫,又吹了吹方品鑒一番。
這明顯的冷落與敷衍讓一向自尊心極重的蘇子顯感到極端的羞辱,可今日他并非是來吵架的,也隻能咽下這口惡氣。
“我和言妹兩情相悅,還請侯爺成全。”
為表真心,他撩起衣袍跪在了地上。
平南侯冷冷一笑,将茶盞往桌面重重擱置,一雙虎目緊緊盯着蘇子顯,讓其如同芒刺在背。
“你說你跟老夫的女兒兩情相悅,那又置你表妹于何地?”平南侯冷厲的語氣質問出口。
蘇子顯眸底掠過一抹異色,很快歸于平靜。
他故作情深不移的态度,“我一直都隻把她當做妹妹,是兄妹之情,跟言妹才是男女之情,互敬互愛。”
“哦?是嗎?”平南侯嘴角扯出一條諷刺的線弧。
“那就讓梁小姐出來對質吧!”
聽到這話,蘇子顯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表妹不是已經?他心中警鈴大作,有懷疑,有懼怕,直到梁玉君當真出現在他面前,他惶恐到汗濕後背。
“表妹…你怎麼會在這裡?”他驚問出口,語氣帶着顫音。
“你這個負心漢,害死了我娘,我要你償命!”
梁玉君此刻滿臉厲色,哪裡還有從前的半分溫柔小意。
說着就向蘇子顯撲了過去,長長的指甲狠狠抓向蘇子顯的臉面,沒一會兒,蘇子顯臉上就多了幾道血痕。
“住手!”
這時,南頻言沖進來将蘇子顯護到了身後。
梁玉君瘋魔一般朝南頻言用力抓去,還是南府的侍衛将她攔住,才沒當真傷了南頻言。
饒是如此,撞上梁玉君眼裡的滔天恨意,依舊海得南頻言心頭惴惴。
“事到如今,南二小姐還要護着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
梁玉君恨而咒罵起來。
“你先冷靜冷靜,再來與我說話。”南頻言推着蘇子顯離她盡量遠些。
“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這個沒有人性的狗東西昨日還與我颠*鸾倒*鳳,今日就翻臉不認人,找人要取我性命,要不是侯爺派人及時趕到,我怕是…”
說到這兒,梁玉君哭着坐倒在地。
她挽袖擦着眼淚,哽咽着說道:“可憐我娘…為了保護我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我恨!”她忽又擡起頭,紅着眼眶怒視蘇子顯。
“恨自己沒有早些看清你的真面目,還想着與你做一對恩愛夫妻,可我娘她是無辜的啊!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淚如泉湧,哭得雙眼紅腫令人動容。
“表妹,你在胡說什麼?到底是誰收買了你?讓你來侯爺面前這樣诋毀于我?”
蘇子顯緩過神來,面不改色地回應梁玉君的指控。
他以為自己抵死不認,單憑梁玉君的一面之詞不足為懼。
怎料…
梁玉君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淚水漣漣,渾身亂顫。
“蘇子顯!”
笑完了,她咬牙切齒喊出這三個字。
“你一定想不到吧?當初就是侯爺派人找到我,讓我來到你身邊的。”
她說了個驚天秘密。
果然…
蘇子顯臉色慘白,恍若被晴天霹靂劈中般失了魂。
“怎麼可能…”他喃喃自語,灰暗的眼珠子艱難地移向平南侯。
“梁姑娘說的沒錯,不過一開始老夫隻是想要試探下你的為人如何?結果…”平南侯笑紋極盡嘲諷。
“你果然給老夫交了份滿意的答卷。”
他笑容自得又自負。
蘇子顯終于明白了“姜還是老的辣”這句古話。
可眼下為時已晚,他買兇殺人被揭穿,等待他的便是名譽掃地,牢獄加身。
“言妹救我!”
他被差役拖走的那刻還寄希望于南頻言身上。
可此時的南頻言早已怔愣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
不久,南頻言收到消息,蘇子顯在牢裡認了罪。
原本還期望着蘇子顯或許是被屈打成招,可當她親自去牢裡看過蘇子顯,才幡然醒悟自己原先愛上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終究癡情錯付了。
是夜。
鈎月空懸,萬籁俱寂。
南薇語倚在窗台望月,形單影隻,獨顯寂寥。
半空中的黑影漸漸放大,形成了司晏的身影落在眼前。
她也隻是睫羽略微顫了顫,身形絲毫未動。
“阿語…”
隔着窗台,一個在窗外,一個在屋裡,司晏緊緊抱住了她。
“王爺私闖侯府,是吃定了我不敢喊人嗎?”南薇語語氣淡淡,叫人猜不出情緒。
“阿語還在生氣?”司晏松開她,無奈苦笑。
南薇語一聲不吭,伸出手去就要關窗,半途讓司晏握住包裹在掌心。
她欲掙脫,司晏急忙表白道:“阿語知不知道本王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有多害怕?”
南薇語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那個時候本王就在想,若是阿語性命無恙,抗旨不遵本王也認了。”
“抗旨?”南薇語疑惑地看他。
“本王今生隻想娶阿語一人,還望阿語莫嫌棄要随本王到北朔那苦寒之地。”
他在笑,眼裡熠熠生輝。
忽然…
腦海裡響起一道機械的聲音:“逆襲系統升級成功…”
南薇語還來不及思量這話是什麼意思,天際一道驚雷直直朝着她籠罩下來。
最後的意識裡,她在悲痛哀嚎:為何要讓她死于驚雷這樣不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