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一行,去時半月有餘,回程時快馬加鞭,這才在秋雨落下之前趕回了江都。
到了江都地界後,一行人也沒有直接入城,而是半路拐到南麓山上的麓山别苑,暫且就此安頓。
馬車沿着蜿蜒的山路緩緩前行,周遭山林靜谧,唯有車輪碾壓落葉的沙沙聲。
夏末秋初,樹梢上的葉片也泛起了微黃。
江念安倚靠着車窗,望着車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中感慨萬千。
一次遠行,經曆了不少,也成長了不少,仿佛一夜之間從孩童成長為可靠的大人模樣。
馬車行至别院門前,厚重的木門緊閉,隔絕了塵世的喧嚣。
江念安輕輕撩起車簾,扶着宋延的手下了馬車。
裴青大步上前,擡手輕叩那扇緊閉的大門。
“咚咚咚” 的敲門聲在寂靜中回蕩,許久後,門内傳來熟悉的聲音,帶着一絲謹慎與疑惑:“門外何人?”
裴青沉聲回道:“孟叔,是我。”
門内短暫沉默,緊接着是門闩挪動的聲音,大門緩緩打開,孟叔嚴肅的面容出現在裴青視野中:“阿青?”
孟叔站在門内,身形微微佝偻,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望着眼前的裴青,眼中滿是欣喜和激動,目光後移,看見亭亭玉立站在馬車旁的殿下,更是眼含晶瑩,嘴唇顫抖着,好半天才哽咽着說出:“殿下,您回來了!”
江念安看着孟叔,心中一陣溫暖,她輕輕點頭,上前扶起孟叔:“孟叔,讓您久等了。”
孟叔忙不疊地擦去眼角淚水,側身讓開:“殿下快請進,這一路奔波,定是累壞了。”
江念安踏入院中,熟悉的景象映入眼簾,花草依舊,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無人打理似的,多了幾分荒蕪之感。
孟叔看了眼殿下身邊的宋延,不知道對方為何還跟在殿下身邊,舉止之間,為何如此親密?
他蹙了蹙眉,跟在殿下身後,低聲說着最近的情況:“前些日子,太子背後的龌龊,不知怎麼捅到了陛下耳朵裡,再加上周統領從南邊回來,帶來了不少消息,陛下一氣之下病倒,已經多日未上早朝。”
說着,他擡眼看了殿下一眼,不出意外地瞧見對方眉心緊蹙,一臉的擔憂,孟叔連忙繼續說道:“不過城内并沒有亂套,國師出關接管朝政,太子暫時被囚禁在家,一切都還安好。”
江念安看了孟叔一眼,垂了垂眸,輕聲說道:“勞您費心了。”
孟叔連連搖頭,眉宇間得緊皺也跟着松散了不少:“殿下哪裡話。”
江念安微微一笑,不再言語,擡步向主殿走去。
此刻,山中秋雨悄然飄落,細密的雨絲為這甯靜的别院增添了幾分詩意與惆怅,而江念安的心中,已在默默決定,明日便入宮。
“殿下獨自回宮?”
是夜,宋延坐在桌邊,眉心緊蹙,不滿地看向江念安,語氣裡滿是不贊同。
江念安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往手上抹着香膏:“怎麼?你也想一起啊?”
宋延挑眉不語,但那表情顯示是贊同。
江念安哼笑一聲,漫不經心地說着:“能入宮的,除了我父皇,便是閹人了……你?”
說着,江念安的目光瞥向宋延,嘴角一勾,目光不自覺地向下移:“還要跟我進宮嗎?”
宋延:“……”
雙腿一涼,宋延被氣笑了。
他幹脆起身,走到江念安身後,一個彎腰,動作輕松地将坐在梳妝台前的美人抱起,嘴裡還在哼笑着:“娘子好狠的心啊,竟想讓自己的相公做閹人?”
江念安抱住宋延的脖頸,沒忍住笑了。
後背貼在柔軟的被褥上,江念安推了推宋延,沒好氣地說道:“你别鬧!明天我還有進宮呢!”
“沒鬧。”宋延挑眉,手臂撐在江念安腦袋兩側,很認真地問道:“真的不能進去嗎?我可以扮成護衛。”
江念安笑了,伸手戳了戳宋延白玉般的臉頰:“宮裡的侍衛都是有腰牌的,府裡養的侍衛就更不行了。”
她笑着搖了搖頭,幹脆利落地打破宋延的幻想。
宋延歎了口氣,眼中滿是失望,如今的江都看似平和,但是内裡暗流湧動,他是真的不放心江念安獨自進宮。
“别擔心了,雙玉和小九都會跟在我身邊的。”江念安笑着安慰道:“更何況,在宮裡我才是最安全的。”
她滿臉狡黠地看着宋延,明顯話裡有話,但就是憋着不說。
宋延挑眉看她,對方笑而不語地回視。
半晌兒後,宋延無奈搖頭:“好好好,你自己去就自己去,不過……”
話音一轉,瞬間勾起了江念安的好奇,不過什麼?
“把思思帶上吧。”宋延認真提議,不是詢問,而是告知。
思思不是一般的蛇,而是含有劇毒的蛇蠱,被咬後,沒有他的解藥,根本活不過一刻鐘,殿下帶着思思,他也能安心些。
江念安眨了眨眼,沒有反對,而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而且,也能讓宋延安心。
“唉。”宋延放松身體,幹脆抱住了江念安,閉眼在對方耳邊低語道:“希望能早點帶你回金陵……到了春日,金陵還有好看的山櫻花……漫山遍野的粉白色,特别好看。”
江念安眨了眨眼,很想将沉重的宋延推一邊,但是聽着對方的喃喃低語,她的心也跟着慢慢柔和下來,開始向往起那漫山遍野的花朵了。
翌日,陰雨綿綿,江念安的心情也如同這場小雨一般,陰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