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河水也不算太冷,她強撐着洗掉身上的污血,哆哆嗦嗦地爬上來穿好衣服,準備再問檀香娘子要一些祛疤的藥膏。
這一戰和平黨大獲全勝,可大家還沒來得及慶祝,便傳出來了一個猶如晴天霹靂的壞消息。
森王再次病倒了。
他還有意識,但已經完全動不了了,也說不出話來,隻能躺在榻上,連進食都必須有人親自照料。
“爺爺,沒事的,”鹿亦心放下勺子,讓下人拿去了,“咱們之前這麼多次不也挺過來了。”
可這次不一樣的。
白檀香先前便同她說過了,這一次千萬不能讓爺爺昏迷過去,不然有極大的可能從此一睡不起,駕鶴仙去。
“那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再拖一拖嗎!”
鹿亦心泣不成聲,哽咽道:“好不容易有了這一天,森族好不容易才重又恢複和平,爺爺他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出事的,這是他期待了很久的事情啊,如今曆盡千辛萬苦才實現了,他卻病倒了......”
白檀香也為之動容,她眼眶發紅,扭過頭不去看了一下,指甲卻深深地刺入掌心中。
王對她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能把曜日金丹的真相說出來,不然這孩子真的會自責一輩子。
她也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延長森王的壽命,如今的森王真的已經到了風燭殘年的地步,誰也無法救他。
森王如今病了,所有戰争之後的善後工作便全部交予時叙與鹿亦心處理,時隔一個多月,兩人再次開始整宿整宿地熬大夜,黑眼圈重的都能挂下好幾個鈎子。
鹿亦心累得有時候和森王說着說着話就趴下睡着了,森王也不叫醒她,每逢這時他就讓下人拿起一旁早就準備好的薄被子輕輕蓋在她身,然後用已經混濁不堪的眸子注視着她,一直到她醒來。
時間真的不多了,他的小孫女足以扛起複興一族的重任,他也能安心去了。
她想要做什麼便随她吧。
好在森王的狀态還是很穩定的,隻是生活不能自理了而已。
又是一年六月,就在所有人對慶神儀式不抱希望的時候,蒼古神殿傳出了慶神儀式依舊準時舉行的消息。
剩餘的森族子民全部彙聚在敬神谷内,想要看看森王如何主持儀式,但從後面的院落裡走出來的人并不是森王,而是一位人盡皆知的小姑娘。
她站在之前擺放着王座的位置上,身着一襲水綠色的厚重華服,對着谷内衆人行了禮之後便在原地站定,訴說着這一年來森族内大大小小的事宜。
當她說到戰争的時候,她的聲音隐約透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哭腔。
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在做什麼?
短短一年的時間裡發生了太多事情,當她回憶并作演說的時候,去年的種種就像上輩子一樣。
慶神儀式過後,盡管森王遲遲沒有放出消息,但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鹿亦心是下一任的接班人,她做出的貢獻與努力被每個人都看在眼裡。
可是有一天,她忽然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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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鹿亦心原本已經放棄去找神且行了,準備在森王最後的日子裡好好陪伴他,但森王卻執意要讓她出去。
因為森王不想讓他的孩子因為他而放棄原本要做的決定。
可是無論他怎樣說那孩子都不願意走,他隻好顫顫巍巍地在她掌心寫下這句話:
——說不定龍族有辦法可以救爺爺,你不妨去試一下,你也從來沒有離開過彌天澤,出去轉轉吧,也許真的會有所收獲。
是了,且行哥哥曾對她說過,在這四族裡,龍族獨大,另外三族加起來也抵不過一個龍族的實力,當時她還不知道他就是龍族的人,隻當他是誇大其詞。
别人她信不過,但如果是神且行的話,也許真的有辦法也未可知!
他臨走前是不是說過要去找凰族來着......
鹿亦心也沒什麼東西要收拾的,臨走時就帶了剩下的曜日金丹,她對森王與時叙辭别,孤身一人前往梧桐木——可直到她已經在紅塵世裡待三天了,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好像并不知道梧桐木在哪裡?
彌天澤外面就是紅塵世,那裡是凡人生活的地方,據說四大氏族中隻有彌天澤與紅塵世有接壤的地方,所以想要出門的話,紅塵世是必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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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亦心坐在一家名為客棧的地方,尴尬地心說早知道出來之前她應該先好好打聽一下的,不至于像現在一樣蒙頭轉向。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梧桐木應該坐落于雲端之上,可她要怎麼飛上去呢......
客棧也待不下去了,所有東西都要收錢,可她分文沒有。
紅塵世的一切都與彌天澤不同,這裡沒有高高的樹木,也很少見花草落葉,池塘溪流什麼的到目前為止更是還沒見過。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樹林。
樹林!
鑽進樹林裡面,鹿亦心總算多了不少安全感。
“有人嗎——”
“救命啊——”
雲星闌悠閑自在地躺在坑底,嘴裡叼着一根草葉,佯裝有氣無力地呼救。
算命的不是說他這個時辰會遇到真命天女嗎,怎麼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