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千霜起身，剛要應下，殿外忽然傳來一聲撼天動地的巨響，整個鸾宮都随之猛烈地晃了晃，淩千霜一個沒站穩，摔在地上，而凰女則是鳳眸微張，口中暗罵了一句什麼。

是龍族的遺孤又回來了！

是為了鹿亦心來的？

不，他是怎麼知道鹿亦心在這裡的！

她迅速地把昏迷着的凰笙藏進雲層之下特意打造的密室中，并将淩千霜趕了進去，而後帶着滿腔的憤怒，緩緩走了出去。

神且行一把擰下一個侍衛的項上人頭，陰沉地盯住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的凰女，“鹿亦心呢？”

他頰邊濺上了一連串的細小血珠，像是詭谲绮麗的圖騰，“把鹿亦心還給我。”

凰女唇邊忽而綻開一抹明豔的笑容，每走近一步，唇角上揚的弧度便多了幾分，朱唇輕啟：“你在說什麼，本尊怎麼聽不明白。”

神且行周身萦繞的藍光立即漲大了幾分，他打出一道光刃，削去凰女鬓邊的一縷發絲，沉聲道：“你信不信，下一次削下的，就是你的左眼。”

面對着他的威脅，凰女仍不為所動，她站在最高一級的台階上，不屑地俯視着他：“你信不信，本尊能讓你一輩子找不到她。”

神且行輕笑一聲，眸中卻寒如三九冰淩：“那你一試便知。”

他欺身而上，飛快地與凰女交手，待兩人再次站定時，神且行隻微不可察地退了一步，而凰女悶哼一聲，一條手臂從肩膀處斬斷，掉入雲層之下，掀起一場血雨。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她在哪兒。”

“你不是很厲害的麼，自己去查啊！”凰女捂住傷口上的碎肉，滿面猙獰，“你想知道，本尊偏不告訴你！”

神且行面色徹底晦暗了下來，他利落地手起刀落，轉眼間斬去了她僅存的另一隻手臂。

凰女絲毫不懼，仰天哈哈大笑：“你盡可以把本尊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可是你的小鹿仙，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她到底在哪兒！”神且行怒吼道。

興許是玩盡興了，凰女終于收斂臉上的笑意，微微側頭，貼近神且行的耳畔：“她就在鸾宮最西北方的天牢裡，你大可以直接去找她，本尊可不攔着你。”

她憐憫地看着他：“隻是本尊希望你見過了她之後，還能保持現在這副甚是神氣的模樣。”

神且行與她對視了一眼，被她眸中的輕蔑激怒，他一把掐住凰女的頸間，單手将她提了起來，而後重重地甩在庭中一棵古樸堅韌的梧桐樹上，撞斷了樹幹。

他再顧不上凰女，朝着她所指的方向飛去。

天牢裡隻有污水混着血液流過地面的汩汩聲，以及神且行将落未落的腳步聲。

他不敢上前。

這裡非常安靜，安靜得讓他恐懼。

為什麼小鹿不呼救呢？

“心心？”他躊躇着，小聲地喊出了那個他久違的稱呼。

“心心，你聽到了嗎，我是且行哥哥。”

“心心！”

他一間牢房一間牢房地搜過去，始終未發現鹿亦心的蹤迹，隻有血腥味愈發的濃重，膩得他忍不住反胃。

直到角落裡隻剩下最後一間他還未檢查過的牢房，他卻停住了步子，不再上前了。

因為......血實在是太多了。

他原本雪白的鞋子被粘膩的血水浸透，已經有許多幹涸在了地面上，凝固了他的雙足，使他再也不能前進分毫。

一點聲響都沒有。

慘淡的日光被窗棂切割，生硬地灑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一丁點血色。

房間角落的枯草上，女孩子已經僵硬的身軀蜷縮在一起，她的四肢已經完全被粉碎，骨片碎肉混合在一起，因為時間太久而呈現紫褐色，整個面上血肉模糊，可從她微微上揚的唇角可以得知，在彌留之際，她依然是開心的。

“心心？”

神且行跪坐在她面前，難以置信地伸出手想要撫上她的臉，卻因為說不出的原因而停滞在空中，不敢向前。

她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明明在彌天澤的時候，她不是這樣的。

神且行渾然不覺地放肆地流着淚，“我的心心啊......”

他顫抖着抱起死去的少女，把她的臉貼在自己身上，終于再也忍不住，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眼淚如黃河水決堤，沖刷着少女面上的污血。

“且行哥哥，等我出遊的時候，你要給我當向導哦。”

“且行哥哥，别生我的氣啦......”

“且行哥哥，你和我一起去放花燈吧，你一定得償所願。”

“且行哥哥......”

神且行見過她很多副面孔，有喜笑顔開纏着他不放的；有虛張聲勢而後又心虛地不行的；有明明泣下沾襟卻故作堅強的，但偏偏，如今的小鹿，他沒見過。

“心心，你睜開眼再看我一眼啊，心心......”

他抱着被折磨地不成人樣的女孩子，痛哭流涕。

她蜷縮起來的軀體，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滿了貫穿傷，髒腑流了一地。

神且行剝開她的劉海兒，在她額上輕輕地啄吻，不住地呢喃：“心心，我來找你了，心心......”

梧桐的落葉順着暖風飄進牢房，在地面上起伏着打旋，就像是帶走了誰人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