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忌明從高中就特别能惹他生氣,十年後,即便是失憶也沒見他這能力有半分削減。
溫聿冷冷道:“我缺你這點酒錢?”
顧忌明立馬改了口:“是我缺你的品嘗評價。”
溫聿太陽穴突突直跳,不得已用手單撐着額頭,另一隻手還在風衣口袋裡。頭微微一偏,就好多了,他想喊蘭可,才發現這女人已經抛下他去舞池裡了。
“那你喝嗎?”顧忌明雙臂交疊在台面上,鹦鹉似的,“喝吧喝吧喝吧喝吧喝吧喝吧,你就嘗嘗,就嘗一下。溫聿,溫教授,溫律師,你嘗你嘗。”
吵死了。
有顧忌明一對比,酒吧的音樂都舒緩悅耳了不少。
溫聿實在忍不了他,把杯子推了過去。
顧忌明計謀得逞,美滋滋一笑:“你等一下。”
他調酒是背對着溫聿調得,溫聿也看不清,更沒興趣看。酒吧太熱,他喝的那杯酒的後勁漸漸上來了,鼻尖出了層薄薄的汗。
溫聿随手把衣領最上方的扣子解開了,露出的皮肉雪白緊緻,深凹的鎖骨窩若隐若現。
顧忌明一回頭就愣了一下,明明溫聿還是單手撐頭的樣子,但是就是有哪裡不一樣了。好像更風情了一些。
見他看過來,溫聿擡了擡眸。
溫聿總是這樣,他看人總是很吝啬轉頭,能轉動眼睛看見的就絕不動頭,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瞧不起别人的驕矜高傲感。
顧忌明舔了舔嘴唇,先把酒杯給他端過去了。
他開口還想套溫聿的話,就看見溫聿握着酒杯朝自己伸出了手——
溫聿的姿勢是這樣的:他單手抓着酒杯杯口邊沿,卻獨獨豎起了食指。
食指停在了顧忌明的鼻尖處,杯口若遠若近地靠近了嘴唇,不确定到底貼沒貼上,好像是貼上了,又好像隻差一張薄紙的距離。酒香和溫聿手腕處的香氣争先恐後地往鼻子裡鑽,香得人頭皮發麻,心髒發酥。偏偏溫聿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冰冷地注視着自己。
無言的警告。
這是讓他閉嘴的意思。
顧忌明攥緊了手,他看着溫聿的眼睛,逐漸不知身在何處,他好像在酒吧,又好像在火場,全身都燒起來了。
他下意識地聽了溫聿的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如此一來,他的嘴唇切切實實地碰到了杯口。
溫聿收回了手,酒水随着他的動作溢到了他的指尖,他沒察覺,也可能是沒在意,就這麼喝了一口。
溫聿喝的那一口,好像是顧忌明方才碰到的地方。顧忌明心髒砰砰作響,本來就不清醒的腦子現下更混成了一起。
我草……
顧忌明手抖了抖,連忙閉上眼背過了身去,他攥緊了雙手,道:“我是直男!”
這句話好像讓他冷靜了幾分,回過身的時候溫聿已經把那一杯酒喝幹淨了。
顧忌明不由得一怔,心緒又被牽走了,他問:“你覺得怎麼樣?好喝嗎?”
仔細一聽,還有幾分緊張感。
溫聿單手托着下巴,空着的酒杯在他另一隻手的掌心中轉來轉去,眉頭微皺,微醺狀态下他的眼睛好像蒙了一層煙雨,宛如萬世流傳的水墨畫,他不言語,在很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他看着顧忌明,顧忌明也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溫聿似乎終于有了評定,他擡了擡下巴,用手指把空杯子推了過去。
“還行。”
顧忌明的臉上立刻染上了一層顯而易見的驕傲與歡快,他殷勤地接過空杯子,眉飛色舞:“那我再給你調一杯——或者你喝不喝别的?我還調了好幾個新品。”
溫聿說:“都行。”
他的冷淡絲毫打擊不了顧忌明,顧忌明握着杯子腦袋靠近了他,萬分熱情:“那我給你把剩下的新品調出來,你嘗嘗哪杯更喜歡?”
熱情得忘了分寸。溫聿朝後拉開了幾分距離:“嗯,随你。”
顧忌明瞬間昂首挺胸了起來。
溫聿安靜地等他。
氣氛一時還算和諧。
他依次又給溫聿調了三杯,溫聿認真喝過給了評價,裡面有一杯應該是高度酒,這會兒溫聿的腦子已經被酒精影響得特别不清楚了,太陽穴突突直跳,世界在他眼裡就像是酒吧跳躍的光線一樣。
溫聿舔了舔嘴唇,喝醉也不影響他的理智,他一本正經地開口:“我喝醉了。”
冷靜得好像在法庭上陳述法條。
顧忌明:“?”
溫聿拿出手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我付錢給你,我要回家了。”
顧忌明一着急:“哎!”
醉成這樣怎麼回家?
他一着急,握住了溫聿的手。
溫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顧忌明讪讪松開,連忙道:“我送你。醉酒沒法開車吧。”
溫聿沉默着看他,似乎是在衡量什麼,半晌,他道:“先送蘭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