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到這裡來，所有人都在給顧忌明說你根本不愛他，你的愛是錯誤的。但顧忌明隻是看了看自己的傷口，他想，如果這樣的喜歡不算數，那什麼樣的喜歡才算數呢？

他清晰地知道——他愛溫聿。

“顧忌明。”醫生見他不肯擡頭，于是把手機放到了他的面前。

“喏，”醫生說，“你男朋友跟你分手了。”

顧忌明身體一僵，他猛地擡起了頭，被關到這裡後，他的眼裡第一次出現恐懼的情緒：“不可能！”

溫聿不可能會抛棄他。

他都沒有松開溫聿的手。

“這是你自己的手機吧，”醫生說，“你看看呢？”

顧忌明呼吸急促，身上的傷口在這一刻好像都不疼了，他顫抖着手拿起手機，手铐叮當作響。

上面隻有溫聿發來的消息：【那就分吧。】

幾天前的消息。

顧忌明兩眼一黑，猛地攥緊了手機，他反複檢查着手機，試圖尋找這個手機不是自己的證據。

不過很遺憾，這就是他的手機。

“真可憐，你在這裡受了那麼多苦，你的小男友就等了你三天就走了。”醫生說。

顧忌明嘴唇幹得厲害，他舔了舔唇瓣，突然發問：“你了解他嗎？什麼叫‘就等了三天’？你知道他從來不信任别人，他等三天他要花多大的勇氣，如果沒等到他會産生多大的陰影？！再說——我怎麼知道這裡面你們有沒有動手腳？”

“如果你不信的話，”醫生又把另一個屏幕放在他的面前，“我們這兒還有一段錄像。”

是段監控錄像。

顧忌明不想看，但眼睛還是控制不住地看了過去，他心底沒由來發慌。

黑白的監控錄像裡，溫聿将手裡的戒指拔了出來，扔回了面前的噴泉裡面。

顧忌明猛地攥緊了手，他兩眼發黑，這一段時間以來受的傷都在這一刻一齊發癢發痛，他的耳邊好似出現了尖銳的耳鳴聲，像是有人在硬拉一條崩掉的弦。

“我不信。”顧忌明厲聲尖叫，他瘋了一樣掙着不可能掙開的手铐，手上鮮血橫流，他渾然不覺，猩紅的雙眼緊緊盯着那個錄像。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手铐被他掙得铛铛作響，連帶着桌面也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放我離開，”顧忌明臉色陰沉，“我自己去看。”

原本顧忌明說要離開，幾個醫生都是裝聽不見的，除非顧忌明服軟承認自己是直男，然而這一次，他們破天荒地同意了顧忌明的要求。

溫聿在雨天等了顧忌明三天，顧忌明去的時候也是陰天，隻連綿地下着若有若無的小雨。

顧忌明下了車。

他的樣子太慘，别人忍不住投去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但顧忌明對這些完全感知不到，他隻是一步一步地、跌跌撞撞地走向噴泉旁邊。

他像是一個得知死訊但不得不去認領的人一樣，懷着一種詭異的希望一步一步走向已知的恐懼。

他要去認領他的愛情。

他去認領他被溫聿抛棄的事實。

顧忌明呼吸急促，他不相信。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噴泉旁邊，緩緩坐了下去，他看着水面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形，太慘了，或許都不能稱作是個人。

他慢慢地伸出了手。

他一下子就握住了。

隻那一下。

一瞬間，那些電流仿佛透過水面再次席卷了他的全身，顧忌明的胳膊仿佛有千斤重，擡起來都費勁。

好像是過了幾秒，又好像是過了幾個世紀。

水争先恐後地從手裡流掉。

顧忌明的手心上躺着一枚冰涼的銀戒指，戒指裡面刻着“顧忌明”三字。

命運愛捉弄人，叫他一下子就撈出來了。

這一刻，顧忌明覺得，他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走吧。”上前來的不是醫生，而是他爸爸。

顧忌明像是失了魂一般，宛如牽線木偶，别人一牽，他就照着做了。

他神情恍惚地站了起來，戒指脫手而去，重新掉進了噴泉裡，頃刻間消失不見。

“好……走……”

……

次日，幾名醫生推門而入，為首的那個他照例詢問：“顧忌明，你還愛溫聿嗎？”

今天是陰天，通風口也沒有光。

一片黑暗中，顧忌明緩緩擡起了頭，他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迷茫地反問道：“誰是溫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