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這人顯然是被氣狠了,短短一句話,把杜伯承和邬夜全都損了一遍。
而他,正是那日要扯了荷花衣裳,又組織船工們坐地起價的——李米河。
他問邬夜懂不懂船幫的規矩?
事實是在場的大家都懂。
雖霸道不成文,但都默認成規。
偷偷渡河的老乞丐等,都是那種偷了東西,被人家正主抓了個正着的臉紅理虧模樣。也不敢再動,個個垂着腦袋躲在杜伯承身後,羞愧緊張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邬夜面上也閃過一抹尴尬,但還是上前一步擋在杜伯承面前。
未及開口,杜伯承忽抓住他的腕子又把他往後一扯,走到李米河面前上下掃視他。
“咳咳~我當是誰,原來是我們黝黑強壯,要當衆扯了女人衣裳,搜身占便宜的真男子漢啊。”
這一句陰陽怪氣的回怼,立馬将衆船工的目光聚集在李米河身上,臉上的表情都是:什麼?你居然還幹過這種龌龊不知廉恥的事?
有船工問:“李哥,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李米河那日也是被人撺掇起哄,臨時起意,且是荷花拿不出船費讓他很是生氣的情況下。
他完全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對,但同時,他又覺得這件事對自己的名聲極其有損。
聽杜伯承居然當衆把那日的醜事,用“占便宜”這種定性的詞語說出來,面上難堪,心裡惱羞成怒之際,揚起巴掌道:“你胡——”
話未說完,就被邬夜一腳踹在了地上。
“有話好好說。”邬夜護在杜伯承身前,居高臨下掃了眼趴在地上捂着肚子起也起不來的李米河,對蠢蠢欲動的衆船工如此說。
有人站出來對邬夜怒斥:“邬東家!你也是有身份的人!怎麼如此不講道理!”
邬夜語氣冰冷:“他要打我夫君,你瞎了沒看見?”
“那不是還沒打?!”
“合着你爹死了,才開始挖墳做棺材嗎?”
邬夜牙尖嘴利,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最是睚眦必報,性子刻薄。也隻有在和杜伯承吵架拌嘴時,不會口出惡語。但其他人,就沒這個待遇了。
那人被怼的五官扭曲,一張糙臉紅到不像樣,說不過邬夜正氣的要命,又有一個人出來說:“你們偷偷渡河做賊!還有理了!”
杜伯承站出來質問他:“那河是你們的嗎?怎麼就說我們是偷渡?又說我們是賊?”
“我們船幫的規矩——”
“狗屁規矩!”杜伯承厲聲道:“天下之土,莫非王土!天下之河,莫非王河!你敢說!這河是你們的?!”
這話上的高度非同凡響。
本來還覺得自己東西被侵占了的船工們面面相觑,一個個舔着嘴巴想說話,卻又無法反駁。
邬夜很是詫異的看着杜伯承,心道: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這思維,就是敏捷。
老乞丐等也都是眼睛一亮,立馬背不駝了,腰也挺了,紛紛沖上來質問衆船工:“你們說呀!你們說呀!那河到底是誰的?難不成不是皇帝老子的,是你們的?”
這可扯的根深了,這誰敢說。
這就是把控制河運的總碼頭找來,他也不敢說這河是他的呀。
船工這一群沒文化的糙漢子,吵架拼武力,敵不過有權有勢的邬夜。咬文嚼字講道理,又戰不過杜伯承這個書生。
心裡咽不下這口氣之際,終于能從地上爬起來的李米河指着夫夫倆道:“你們兩口子這麼欺負人!以後休想再用我們的船!”
“對!以後下溪河村的人!我們一個都不拉!”
“誰怕你?”杜伯承道:“以後我的工坊我的店,也絕不會雇用你們的親朋好友。”
衆船工切一聲:“他娘的誰稀罕。”
卻聽——
邬夜指着衆船工對阿誠道:“去,把這些人都給我記下來。家裡但凡有在田莊上讨生活的親朋好友,立馬全都給我轟出去。還有店裡——”剩下的話邬夜也懶得說,隻冷冷掃視一眼衆船工道:“照老規矩辦。”
至于這老規矩是什麼?
有先前集市上那嘴碎之人的下場做例子,大家都心知肚明。
衆船工張着嘴巴愣在原地,因邬夜極其有效地反制而說不出話。臉上都是那種被摁住命脈軟肋,想向邬夜服軟,又覺得委屈拉不下面子的神情。紛紛看向組織他們坐地起價,從而讓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的主使——
李米河已經不複剛才得理模樣,再開口時,語氣也緩和很多:“邬東家,我們就事論事,不要把不相幹的人牽連進來,你是做大買賣的人,心胸如此狹窄,未免小氣。”
“咳咳~你這個人真是有意思。”杜伯承咽下喉間癢意,駁斥李米河。
“半個月前,在船上折辱婦女的是你。”
“我出手相救,對我懷恨在心且見錢眼開,撺掇衆船工坐地起價,将一百文的船費翻了十倍後,自認拿捏住我非用你們船不可的軟處,貪心不足,又将一兩船費翻到二兩天價的,又是你。”
“我拒絕你的敲詐,你聯合衆船工抵制我就算了,還要抵制和我同村不相幹之人,想要以此撒氣威脅我的,還是你。”
“現在我夫郎不過是以你之道還你之身,你鬥不過,也不好好反思自己的過處,明明想讓我夫郎放過你,卻還要倒打一耙說他心胸狹窄、小氣的,依然是你。”
“咳咳~”
“明明是你言而無信在先,貪心不足在後,想耍個橫又耍不過……”
杜伯承問李米河:“你到底哪來的道理?哪來的臉?又哪來一副被欺負了的委屈模樣?難不成你覺得,你理虧你勢弱,我夫郎就得讓着你?”勾唇讪笑:“那你可真算個男人。”
這番話說出去,衆人也不用再吵什麼,因為李米河已經咯咯咬着牙齒心頭一梗,又氣又羞,翻着白眼暈了過去。
杜伯承冷哼一聲道:“打今兒起,我不僅要用這河,我還要建個船隊光明正大地用。不服就盡管來鬥,我看誰能制得住誰。”
而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
杜柏承越偷偷摸摸,船工越跋扈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