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姐兒見回雪眼中那種令人讨厭的東西終于被打碎了,這才慢悠悠地扮紅臉:“汾水,話也不能這麼說嘛,打狗還需看主人,看在姑爺的份上,怎麼也要給賀氏幾分面子,她屋裡的人,若沒犯什麼大罪過,還是留着繼續伺候吧。”
娉姐兒意有所指,如果賀氏肯承認自己是裝病逃避請安和逼迫主母恢複小廚房,那她的兩個丫鬟自然沒有伺候不力的罪過,也就能被保下來;如果她一意孤行,還要繼續裝病,輕慢和脅迫娉姐兒,那“伺候不力”的丫鬟當然要受到相應的懲罰。
可惜賀氏鼠目寸光,隻品出了最無意義的口舌之争:打狗還需看主人,表面是說流風回雪是她賀氏的“狗”,可那句“看在姑爺的份上”無疑是直指賀氏也不過是郦輕裘的一條狗。她光顧着生氣怨恨去了,哪裡能聽懂更深的意思。
看望過了賀氏,下午到了時辰,娉姐兒又發落了一回家務事,便閑了下來。原本想象中的已婚生活,似乎該像伯母餘氏、嫂嫂柳氏那般忙得腳不點地才是,如今親身經曆了,才發覺不過如此。
獨自在書房畫了一幅畫,才終于捱到了郦輕裘卸了差事回家的時辰。新婚未久,正是新鮮的時候,郦輕裘自然不會像鳏居時那樣跟着幾個不成器的同僚在外面遊蕩,甫一下衙就迫不及待地往家裡趕。
隻是從郦府正門到鸾栖院的路雖然不算迢遠,竟也坎坷曲折得很,這不,郦輕裘才走到添香院前頭,就忽然而至的惡客被絆住了腳。
娉姐兒在鸾栖院不耐煩地看了眼自鳴鐘,伊媽媽精心烹調的晚膳放在蒸屜裡,再晚些時候就錯過了色香味最好的時辰了,可鹹媽媽她們始終沒有來報郦輕裘回院子的消息。她心想要不幹脆自己先吃了得了,既然他如此不尊重自己,日後也懶得做這些面子功夫了。
耳邊突然傳來細碎輕盈的腳步聲,娉姐兒望過去,隻見自己的丫鬟回禀道:“任媽媽求見夫人。”娉姐兒忙命快請,等一臉凝重的任媽媽進來,便問道:“怎麼了,可是庫房那裡出了問題?”
任媽媽是管事陶仁的妻子,娉姐兒安排她到庫房專管金銀器皿。
任媽媽搖了搖頭:“不是的夫人,是方才陶仁打發人傳訊給奴婢,老爺走到添香院,被茗嬌姑娘身邊的丫鬟請到了晴帆舫去。”
陶仁是個十分有才幹的人,而且性格沉穩,是仁義禮智信五位陪嫁管事中最有出息的一個。剛進郦家的門,娉姐兒暫時安排他跟着郦輕裘做個長随,陶仁也不覺得委屈,反而盡職盡責,一有風吹草動,就傳消息給自己的妻子,讓娉姐兒迅速掌握了丈夫的行蹤。
娉姐兒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輕哼了一聲,又沖着任媽媽笑了:“仁管事與任媽媽辦差真是用心!”誇贊了他們夫妻幾句,又為他們畫了個餅:“如今安排給你夫妻二人的差事,是委屈了些,不過我向你們保證,這都是暫時的,等往後我坐穩了郦家夫人這個位子,需要托賴你夫妻的地方,還多着呢。”
任媽媽受寵若驚,連忙遜謝道:“這都是奴婢夫妻分内的事,夫人隻管吩咐就是。”随後千恩萬謝地領了娉姐兒給的賞銀,歡天喜地地出去了。
才出了内室,迎面就撞上孫媽媽,二人都是娉姐兒跟前得臉的媽媽,自然要寒暄兩句,孫媽媽見說得投契,便邀任媽媽到自己的下處喝茶。
這也是孫媽媽的謹慎之處,倘若被人撞見任媽媽前腳從鸾栖院出來,後腳娉姐兒就因為賀氏的事朝郦輕裘發火,有心人很容易意識到任媽媽夫妻是娉姐兒的耳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