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衆人又一陣誇贊。
奉元帝無奈而笑,随即翻身上馬,走前隻留下句:“話已出口,兒子定然不能叫母後失望,且就此去了。”
皇帝先行,衆人也都不在自顧寒暄,紛紛上馬追去。
如此,便成了女眷專場。
衆人三三兩兩的說笑熱鬧着,服侍茶水點心的丫鬟們也陸陸續續擺盤上桌。
敏華與蘇雲薇結伴相走後,長公主也暫别了丈夫和兩個兒子,扶着太後于上位坐下。
先帝在位時多忙與政事,與當年的皇後,亦是如今的太後,雖然恩愛有加,卻仍是子嗣淡薄,皇子少,公主更少。
其中敏華年齡最小,還未出宮開府,是為最常陪伴在太後左右。
與她同胞的長公主卻成家多年,已生子有二,又因此全心撲在了家宅内院,進宮的次數難免少了些。
今日逢秋獵,風光大好,無比惬意,母女二人家長裡短,也是唠個不停。
“阿瑤!過來我這兒!”林秀雲輕聲喚了不遠處的林知瑤一聲。
她作為皇貴妃,位分隻在皇後之下,當然也是被安排了此次随駕。
“見過惠貴妃娘娘。”
林知瑤說着快走了幾步上前,又湊近小聲道:“阿姐,人這麼多,叫珠兒尋我來就行,别平白給自己惹了閑話。”
“好好好,知道了。”
林秀雲随口敷衍完,又興緻勃勃地拉起着的手道:“我本答應了賢貴妃要帶她見見新貴的風采,可你那夫婿走的倒是快,我都沒來得及看清,可别說賢貴妃那眼神兒了。”
“什麼新貴?”
林知瑤無奈道:“阿姐,你又在後宮瞎傳什麼了……”
“才不是我亂說的!”
林秀雲當即反駁道:“現在誰人不知朝廷天翻地覆始于承陽,你夫是陛下欽點去承陽的特使,哪需我傳?”
林知瑤揉了揉太陽穴,未等再開口說什麼,賢貴妃起身向這邊走來了。
“知瑤妹妹,當真是好久不見了。”
賢貴妃也是個落落大方的主,說起話才絲毫不含糊,“日前欣怡病了,我一心全撲在她身上,妹妹進宮了幾次都沒能去見上一面,着實可惜。”
林知瑤忽然有些頭疼,她真恨自己不能像敏華那般,揮去衣袖策馬奔馳。
“賢貴妃擡舉了,公主抱恙,為母者自然不能含糊,該是知瑤多去請安才是。”
林知瑤認命的起身營業,三言兩語間,便與兩位貴妃笑聲陣陣,連皇後都忍不住過來加入。
日漸西落,去狩獵的人們零散歸來。
皇家行宮坐落在山頂拐彎處,空地平坦,面積也夠大。
再往上去便越發險峻陡峭,難以行動,可恰恰因此,一股泉水由上而下蜿蜒流淌。
這本不路過行宮附近,而是在修繕行宮時,特意去引了一段分流至此。
夕陽已将圍場灑滿,遙望過去,泉水波光粼粼,真是好不惬意。
林知瑤以去迎梁頌年為借口,抽身往泉水方向走去,欣賞美景是其次,去那邊山石處躲清淨才是主要。
“仗着家裡的勢,我看她真是要上天了!”
林知瑤剛走近,便聽到山石後面這句婦人言。
她對這聲音莫名熟悉,愣了片刻才恍然過來,是那個隻草草見過幾面,便在永安侯府壽宴上試圖求她辦事的鄭夫人。
“誰讓人家會投胎呢,祖上蔭庇,父兄又有本事。她再無能又如何,還不是要揚起下巴走路的。”
另外的聲音響起,林知瑤怎麼想也覺得對不上臉,想來是平常參加的局太多,對于存在感太低的人,過後見了也不會有什麼印象。
如此陌生之人,林知瑤覺得她們之間應該是沒有什麼過節,怎的就一口一個罵仇人的姿态讨論起她了呢。
“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副貴婦的嘴臉,不過是個喪夫再嫁之人,不知安分低調,倒是比從前還要張揚了些!”
鄭夫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再次出現,林知瑤的臉色也随之沉了下去。
“是啊是啊,瞧她那作派,平日就進宮常巴結,今日更是隻貼着娘娘們,我們這些人,人家壓根兒也不會放在眼裡。”
在場的第三人拿腔拿調,酸言酸語,因為聲線頗具特色,林知瑤總覺得好像在哪聽過,但仍是對不上臉。
“人家本事可大着呢,今兒個沒見她那贅婿麼?诶呦,才回京都多久啊,跟多少要職官員侃侃而談,夫婦倆真是個頂個的會巴結!”
“呵,一個從戰場回來的喪家之犬都能青雲直上,這林家的本事,讓她林知瑤招贅算什麼,怕是三嫁四嫁都有人要上趕着搶呢!”
“二嫁婦終究是二嫁婦,再風光也是死過丈夫的寡婦!”
聽到喪家之犬的時候,林知瑤的腳已經邁了出去,可聽到接下來的話,她又僵在了原地。
是,招贅的侮辱是她給他的。
林知瑤忽然心如刀絞,腦子嗡嗡響起當初梁頌年的那句話。
他說:作踐?要說作踐,回京都第一時間趕來作踐我的,還是夫人你呢!
山石後面的三人還在繼續。
林知瑤卻邁不過去這一道屏障,她紅了眼眶,終還是轉過了身。
瞬間的四目相對。
林知瑤倒吸一口涼氣,
她呆滞幾秒,随即聲如蚊蚋般呢喃喊了聲眼前人:“阿淵……”
對方卻似充耳不聞,臉色陰沉的像是要吃人,眸子宛如化不開的濃墨,深不見底。
林知瑤慌張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胳膊,低語道:“别,别理她們。”
梁頌年不為所動。
山石後面一陣低笑不合時宜的傳了過來。
“男人妻妾成群還想着去青樓嘗鮮呢,要是娶了她能換仕途坦蕩,才不在乎她身許幾人了!”
林知瑤指尖抓的更緊,似乞求的語氣道:“去了便是要将話都挑開了,橫豎是惡心咱們自己,犯不着的。”
她話音未落,手上突然一震,梁頌年胳膊脫離了桎梏,已然跨步而去。